第11章 过年

　　腊月二十九，今天不用出门，因为所有的活要在家里完成。

　　前夜里，奶奶就给三个娃娃说：

　　“明早，咱们要给先人准备年事哩。”

　　“啥年事？”

　　毛毛迫不及待地问道。

　　奶奶没有回答，只催促大家赶紧睡觉，明早早起。

　　一大早，奶奶喝完茶，就开始忙起来。

　　奶奶早已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炕柜，从里面翻出来一件青布褂子来，奶奶一声不吭地下了炕，神情凝重，细致地擦了脸，洗了手。

　　然后很认真地穿上了褂子，三个娃娃都惊呆了，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奶奶穿上褂子的样子，也从来没见过奶奶对自己的仪容这么讲究过。

　　“奶奶，今天穿上这个旧衣裳，有啥事啊？”

　　毛毛惊奇地问。

　　“奶奶要敬神哩！”

　　石头抢着答道。

　　“敬神？”

　　这让毛毛更加好奇了。

　　上房屋里一早就让姑姑打扫得一尘不染了，这时候，屋里只剩下奶奶和三个娃娃。

　　奶奶默不作声，她把地中央放置的供桌支稳，香炉、香盘码放整齐，然后轻轻地擦拭着供桌正中间那个用红绸子包裹着的像本书一样的东西。

　　毛毛知道那是一本家谱，是摆在神坛上的这个家族最神圣的精神支柱。

　　奶奶捏着三根香，点上了一张黄裱纸，跪地叩拜。

　　伴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奶奶开始了正式为“敬神”而做的工作----制作“蜡烛”和“盘香”。

　　毛毛已经忘记了制作这些东西的原料，只见奶奶熬制了两盆颜色和味道不一样的浆糊状的东西。

　　然后用粗细长短一致的小木棒，把第一盆里的浆糊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像手指一样粗细。

　　木棒的一头早已缠上了棉线，也被裹在了里面。

　　另一头没有裹浆糊，可以用手握住，最后，把它们一根根地插在一块木板子上。

　　哦，这就是奶奶亲手制作的蜡烛啊！

　　“等晾上一天，就能用了。”

　　奶奶神情愉悦地说道。

　　这个手艺是她小时候，从她爷爷那学来的，这种蜡，比买来的洋蜡耐用，能点一个晚上。

　　盘香的制作，比做蜡更费工。

　　奶奶把一盆黑乎乎的也像浆糊一样的东西，先一点一点地搓成细线，在香盘里不断揉搓着，直到粗细均匀，再搓下一根。

　　这个东西能发出淡淡的清香，不像蜡那么难闻，有股刺鼻的味道。

　　是了，这就是能点的香，当然要闻着香啊！

　　毛毛真佩服奶奶，她其实就是毛毛心里的“神”。

　　奶奶在上房里忙了整整一天，两个婶婶和姑姑也在厨房里也忙了整整一天，她们在蒸馍馍。今天，毛毛也忙了整整一天，她一边是对奶奶制作蜡和香的好奇，久久凝视着；一边是对厨房里婶婶蒸馍馍的渴望。

　　因为馍馍里边，婶婶特意给娃娃们捏了花馍，是各种小动物，非常可爱！

　　这两边，让毛毛蹿腾了一天。

　　婶婶蒸的馍馍有大有小，大的一个就有洋盘子那么大，而且还开着四方的口子，像个大肚子弥勒佛咧嘴笑着。

　　这种馍馍有专门的用处，只能作为敬神的贡品和走亲戚的礼物。

　　更多的是小馍馍，蒸了几大“蒲篮”，厨房的炕上已经堆不下了，奶奶便让姑姑转移到后院那个“神秘”的粮房里。

　　小馍馍上都点上了红颜色，这明显和平时只为了温饱而蒸的馍有了区别。

　　看着这些在奶奶和婶婶们手里诞生的“艺术品”，毛毛*对生活有了一种别样的体会。

　　腊月三十啦！一切都进入了倒计时。

　　“赶紧，起来！跟集走哦！”

　　天还没亮，奶奶像闹钟一样响起来。

　　三个娃娃早已经穿戴好了，齐刷刷地下了炕。

　　“今天咋了？”

　　奶奶纳闷地问道，

　　“今天没瞌睡？”

　　“奶奶，昨晚上睡下我们就没脱衣裳，生怕奶奶悄悄走哩！”

　　石头抢着说道。

　　奶奶呵呵地笑着，已经推开上房门，朝外走了，三个娃娃急忙跟了出去。

　　大门口，大伯套好了架子车，二叔牵出骡子，麻利地把骡车套好。

　　“驾！”

　　石头迫不及待地发出命令，骡车便启动起来，大家听着骡儿轻快的蹄声，开始下山。

　　集市就在山下的李家沟村，毛毛异常兴奋，这还是她*下山去赶集。

　　李家沟不远也不近，步行的话怕要一个小时。

　　今天，黑骡子格外卖力，好像它也爱逛集一样，一路上小跑着。

　　奶奶今天破例没有喝茶，当然三个娃娃也没有吃啥，可大家一点也不饿，因为奶奶早都说过，要在集上吃好的。

　　山路虽然崎岖颠簸，大家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这和平时去地里干活走很远的山路，心情完全不同。

　　天微微发亮了，奶奶带着三个娃娃到了集市的口子上，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骡车是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就很难退出来。

　　奶奶在一棵柳树下拴好了骡子，还特意给它脖子上，套了一个装满草料的布袋子，奶奶很细心，她也舍不得叫骡儿挨饿等大家。

　　奶奶两只手拉着毛毛和妮子，石头则一个人跑在了前头，大家向集市深处走去。

　　这个集，平时便是一条马路，逢双日子，四邻八街的农人便纷纷赶来，生意人在马路两旁摆摊设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集市上的货品比平时丰富了许多，逛集的人也最多，堪比一年一次敬神的“庙会”上人挤人的场面。

　　“卖油饼哩！”

　　油饼的香味比叫卖声更早地传了过来，奶奶明白娃娃的心思，拉着她们，来到了油饼摊子前。

　　唾沫早没羞地咽了几遍了，三个娃娃一人一个，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慢慢吃，噎住呢!”

　　奶奶一边劝着娃娃们，一边也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剩下的时间大家要抓紧了。

　　年画、红纸、门神、鞭炮、洋糖等等，一样都不少地置办好了，还有奶奶要的调料，其他的东西也有，毛毛没有兴趣记了。

　　中午，大家满载而归，一家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