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偷”瓜

　　奶奶姚香秀操持着一家人的生计，王毛毛伴随着她，在一天天地长大。

　　大山教会了王毛毛勤奋地生活，也给了她深厚的生活感悟，她热爱这片广阔的天地，以及在这里一同生长的一切生命……

　　勤劳坚韧的奶奶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她对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并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简单而幸福的快乐时光。

　　王毛毛沉醉在这样的时光里，奶奶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变得逐渐高大和辉煌起来。

　　大山的“脸”令人捉摸不定，遇到年景好的时候，粮食就能丰收，可一旦它“一变脸”，有时就会颗粒无收。

　　山里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宿命”，他们靠山吃山、任劳任怨，一辈辈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粮食丰收时，人们就会想办法多积攒些粮食，以便应对闹饥荒的时候，这是农人从来都会坚守的信念。

　　现在即便天不遂人愿，人也不至于被饿死，像姚香秀这样勤劳而能干的妇人，就更不会被困难吓倒了……

　　大山里孕育了很多杂粮和野味，有些是根本不需要人工去栽种的，它们自然在生长，也在自然地消亡，可从来就没有灭绝过。

　　在没有真正走出大山前，王毛毛的世界就在眼前，山里的一切就是她的世界……

　　奶奶姚香秀每天都会走到上房西侧，院墙北角那间阴暗的库房里。

　　这间房姚香秀每天要来三四遍。

　　屋子的正中间是用麦草编扎的麦栓子，足足有一丈多高，里面装的啥呢？

　　奶奶从来就不让毛毛、石头以及妮子进这间屋子，像撵小老鼠一样，平时把他们赶得远远的。不过，毛毛是个“例外”。

　　这种“例外”对毛毛似乎与生俱来，从小就享受着某种特殊待遇。

　　毛毛知道那栓子是奶奶的命根子，里面装满了她一辈子的血汗。

　　“里面装的啥啊，奶奶？”

　　毛毛跟在奶奶身后头问。

　　奶奶不说话，麦栓子边上搭着一张梯子，奶奶把毛毛扶上去，毛毛趴在栓子顶上使劲往里看：“哦，是麦子哩！”

　　这时候，奶奶呵呵地笑了，毛毛也笑了！

　　奶奶一直是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她的脊背早已经被大山压弯了,肩头挑起了日月和风霜,一双有力而布满老茧的双手,握过多少的艰辛和苦难的时光。

　　奶奶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从这片深爱着的大地中，汲取的永不衰竭的力量源泉。

　　山里农村的条件有限，但奶奶每晚都会坚持用热水泡脚，毛毛现在会主动给奶奶洗脚。

　　这成为毛毛和奶奶之间亲密交流的密码，洗着奶奶的脚，毛毛幼小的心灵常常激荡着，也更增强了她对奶奶怜爱和崇敬的感情。

　　“奶奶，您的脚布满了老茧，有些地方已经裂开了口子……”

　　毛毛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心疼地给奶奶搓着脚，而奶奶却不以为然地笑着……

　　在院墙的北面、麦场的西侧，是离家最近的地。

　　可能是离家近的缘故，这里的地里从来不种粮食，用奶奶的话说，就种些“嘴头子”（瓜果蔬菜）。

　　奶奶一直就没闲着，虽然她已经不能下地去种庄稼，收割和碾场了，但奶奶没有放弃过任何生产和播种的时机。

　　生活从来在奶奶的手里，都是五彩缤纷的，在毛毛的记忆里，奶奶总会把艰苦恶劣的生活境况，变得饶有趣味。

　　六月里最解馋的就是西瓜了，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菜水。

　　石头会带着两个妹妹，来到瓜地里，他们只关心瓜啥时候能熟，躺在凉爽的瓜园房里，整天想的就是这个。

　　场地里远远传来的碾场声和时断时续的打雷声，都和他们无关。

　　瓜园房不大，是石头他爹亲手盖起来的，满地就一张砌成的土炕，上面铺着竹篾席子和一床炕被，虽然破旧，也已经很奢侈了。

　　况且，三个娃娃来这，绝不是来睡觉的，石头不时去地里巡查，不是怕有人偷瓜，而是要不断查验那些嫩瓜娃，看哪一个比较性急，长得大了些。

　　这一切，毛毛心里也有数，就像奶奶知道家里存了多少粮食一样。

　　一天，石头盯住了一个“根瓜”，眼看着就要熟了，大家便如影相随。

　　天气闷热，瞌睡是赶不走的。

　　毛毛和石头，还有妮子实在困了，就在瓜园房里的土炕上打盹……

　　梦里听见有人扯着瓜蔓，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好，我的根瓜？！”

　　石头一蹦子翻起来，从园子房里冲出去。

　　“兄弟，吃瓜来！”

　　顺着声音，石头和毛毛找去，原来是他！

　　“把我的瓜放下！”

　　石头冲着二哥（同姓大爷家的二孙子）喊着，伸手就把他手里的瓜夺下来。

　　“你咋偷瓜呢？”

　　“我没有偷，这是我家地里的瓜！”

　　对方懵住了，想伸手夺过去，但没有动手。

　　“谁说的？这明明是我家地里的根瓜！”

　　石头不由分说，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已经砸开，而且淌着瓜水的宝贝。

　　“不信？你到地里看去！”

　　“走，看去！”

　　石头拉住他的手，就向那个瓜娃跟前走去。

　　毛毛知道哥哥的脾气暴躁，生怕二人为一个瓜而大打出手，赶紧跟了过去。

　　拐了几拐，终于找到那个瓜蔓跟前，石头刨开瓜蔓上的叶子。

　　“就是这，你看瓜在吗？”

　　石头抬起头，朝对方怒吼着。

　　“嘻！嘻！”

　　王二哥没有生气，反而对着石头笑着。

　　“兄弟，你的瓜娃不是好好地长着呢吗？”

　　石头顺手一模，低下头一看，哎？瓜在啊！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六月的天气就是热啊！

　　毛毛分明看到石头的额头冒着汗，脸红到了脖颈子上。

　　“兄弟、妹子，起来！咱们到园子房房里吃瓜走！”

　　王二哥拉着石头的手，朝外走。

　　很快，瓜园房里就传出呵呵呵的欢笑声。

　　夕阳开始落山了，把崖畔上的柳梢和蒿草都染成了金黄色，场里仍然不断传出打场的噼啪声，和着村子上空灶火里已经冒出的炊烟，一起向山顶上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