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邹红梅之谜（十一）

　　窗户的对面就是邹红梅家的院子，这是令他恐惧的地方，恐惧到腿上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痛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院外拍门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极有节奏，不知道是谁来了，但家里的老婆子一直没去听，大概是没听见吧？

　　正在这时，姜莫贵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手上一阵刺痛的烧灼感，他慌忙甩了烟头，用被子把自己捂住，连同院外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了。

　　……

　　当天晚上，顾时秋有些懊恼：“怎么办？明天就要回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这村子里就像见鬼了一样，那些人都害怕听到邹红梅的名字。”

　　董一铭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会害怕呢？从心理学分析，这种意识来源于恐惧，也来源于心虚。”

　　“心虚？”顾时秋咽了一下口水：“你是说，邹红梅她奶奶的事，可能跟村里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个……”董一铭：“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明天就从小云下手，问问她是不是知道小红雨、强子、罗婆婆，还有魔鬼。”时秋说魔鬼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那扇紧闭的房门，自始自终，那个谐音相同的姜莫贵就没有出现过。

　　顾时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不相信邹红梅会杀了她奶奶。”

　　董一铭没说话，这两天通过走访，他感觉到了邹红梅当年的处境：孤独、无助、在村里人眼里就像异类，这如同每一个被霸凌的孩子以及每一个孤独的留守儿童。

　　“时秋，你有没有留意那些人对邹红梅的评价？”董一铭忽然问。

　　时秋想了想：“疯疯颠颠？脑子有问题？不对，是晦气，好些人说了这个词。”

　　董一铭舒展了一下手指：“是，人只要陷入了孤独，对外界的融入也会越难。就像被玻璃罩子罩住了一样。”

　　时秋沉默起来，她托着腮看着炉灶里的火苗，暗想自己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吗？好像有，但又没有邹红梅那么严重。

　　这天晚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黑影，更没有异常的响动，时秋累了一天，晕晕沉沉地睡着了，困倦到一个梦也没做。

　　临近天亮的时候，一直有一只手在拍她的手臂，这个动作持续了好几次。时秋不耐烦地挥开之后，忽然惊醒了过来！这是在死过人的荒宅里，谁会拍自己？

　　她心跳莫名加快，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却一下子对上了董一铭放大的俊脸，时秋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董一铭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外面院子里有人。”

　　时秋心里一紧，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轻手轻脚地趿上了鞋子，跟着董一铭透过窗缝悄悄往外看去。

　　她看到了一个胡子拉碴、一头乱发的老头，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正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他小心翼翼地往厨房走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他是谁？”时秋压低了声音：“难道是姜莫贵？”

　　董一铭眼睛却盯着他的右腿：“我说不上来，你看他的腿。”

　　提到提醒的时秋瞪大眼睛看去，忽然发现那老头的右腿受了伤，那裤子上似有斑驳的血迹，有两处还十分明显。

　　董一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取来了背包，从里拿出了一团纸巾，打开来，正是之前墙头发现的那些零碎的布料，而这布料，与院子里的灰衣老头的裤子面料一模一样！

　　“看来晚上跑来偷窥的人是他。”时秋声音变得怪异起来：“只是咱们还不确定他是谁？要不我去试探一下。”

　　“怎么试探？”董一铭问起。

　　时秋生起恶作剧的心理，她弯起了嘴角，捏住自己的喉咙，怪声怪气地对着厨房喊了起来：“莫贵……姜莫贵……姜莫贵……”

　　这声音十分尖锐，像是变了调的女童声音，听得正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老头全身颤栗起来，抖得如同筛糠：“谁？是谁？！”

　　从他的反应，时秋与董一铭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了，这人确实是姜莫贵。时秋咬了咬下唇，继续喊了起来：“魔鬼……魔鬼……”

　　这一喊，那老头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他惊恐地盯着卧室的方向：“邹红梅？你、你不是进疯人院了吗？”

　　他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飘着的一块破棉絮，嚷了两句后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的方向，十几秒之后，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这里。

　　时秋抓住门把手，跃跃欲试地想要追出去时，董一铭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用追了。他不会跟我们说实话的。”

　　“可是他刚刚明明证实了自己，”时秋焦急起来：“我们应该趁热打铁，逼他说出真相。”

　　董一铭往外看了看：“邹红梅的事，可能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若是打草惊蛇，再想追下去，就麻烦了。”

　　时秋咬住下唇：“那我们怎么办？”

　　董一铭冷静地说：“按昨天说的，找到小云。时秋，这事急不得，你要知道，这毕竟是三年前的一桩案子，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的记者与警察，若是真有什么，心里早有了防备。”

　　顾时秋颓然道：“是，我是太心急了，我总想帮邹红梅洗脱冤屈。”

　　董一铭走了过去，伸出手拍了拍时秋的胳膊：“只要是真相，不管早晚，总会水落石出的。就算这次不行，下次还能再来丽水村。”

　　时秋仰着头，轻点了一下，在董一铭靠近的瞬间，她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竹叶味。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准备直接去红旗小学，短短的几天假已经到了，今天与小云会面后，也到了要返回医院的时间了。

　　而此时的姜莫贵，已经一路狂奔，跑回了自家院子里，他想第一时间躲进屋里，却与端着面碗从厨房走出的胖婶撞了个正着！

　　“姜莫贵你这个死**！你还知道起来是不是？”胖婶气呼呼地把面碗往桌上一放，冲上去拦住了他。

　　姜莫贵心里正慌，哪有空来搭理她：“我身体不舒服，你莫搞事。”

　　“我搞事？这两家地里的活全是我在干！昨天还有两个医生过来了，还不是我出面！”胖婶支棱着脖子，少像一只斗鸡。

　　姜莫贵的嘴皮哆嗦了一下：“医生？啥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