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邹红梅之谜（十）

　　董一名向曾老师道谢时，时秋已经两步走上前去，站在那里等着胖姑娘把口袋递进了门卫室后，才与她搭起话来：“请问，你是小云吗？”

　　胖姑娘瞧着比邹红梅大一些，看着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听见有人喊她呆滞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南江市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邹红梅的事。”时秋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云听到邹红梅三个字，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可是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董一铭也走了过去，正要安抚她几句，门卫室里已经冲出来一个憔悴的老头，手里还拿着一只饭勺，他大声叫骂起来：“还在问，还在问！这么多年了，还扯到邹红梅不放！让我孙女清静几天行不行？”

　　董一铭一把扯过顾时秋，对那老头解释起来：“老师傅，我们……”

　　那老头不待他解释，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往这边打来，时秋与董一铭避之不及，只有先行离开，两人走到街角，对视了一眼，从彼里的眼中看出了端倪。

　　“小云肯定知道邹红梅的事。”

　　“邹红梅的事情不那么简单。”

　　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片刻后，又同时冒出一句：“你先说。”

　　刚刚还紧张的气氛轻快了些许，时秋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小云爷爷的反应很激烈，想必这几年时常有人骚扰他们。”

　　董一铭赞同道：“是，而且骚扰她的那些人是谁呢？我们医院从未来过，会不会是记者或者是村民呢？”

　　这个问题时秋也答不上来，两人肩并肩在冷清的街道上行走，这里人烟稀少，仅有的两处饭馆开着门，老板娘闲坐在门口发呆，此时还未到饭点。

　　时秋正想建议返回去找他们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怯怯的女声：“你们等、等一下。”

　　转过身后，发现胖姑娘小云正拎着刚刚那只塑料袋站在拐角处，她满脸通红，一直攥着拳头，很明显，她正紧张得要命。

　　时秋呼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轻柔一声，生怕吓到这姑娘：“小云，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帮帮邹红梅，让她的病早点好起来。”

　　小云沉默了一会儿，冒出一句惊人的话：“在医院还安全些。要是我，我就不愿意好起来。”

　　时秋董一铭对视了一眼后，董一铭问了起来：“这里不安全吗？”

　　小云低下头不吱声了，一下又一下地卷着塑料袋的边，这个动作一做就是无数次，乐此不疲。

　　时秋压低了声音：“走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好不好？”

　　小云摇头：“我没啥说的，只是有两个东西想带给红梅。明天你们能不能再过来一趟？”

　　时秋想再说什么，董一铭已经答应了下来：“好。明天我们来。”

　　小云快步走了，顾时秋看着她的身影，有着不解：“她话里有话，我们为什么要放她走？”

　　“逼她也没用，把她吓着了，我们连唯一的线索也失去了。走吧，我们去吃饭，吃完回村子里。”董一铭皱起眉头：“回去之后，再找姜莫贵问问情况。”

　　而这边的小云，并没有离开，她悄悄地躲在拐角，往这边张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充沛了整个少女时期的悲凉一下子涌了上来。

　　小云努力回想着记忆中那个娇小的同伴，却发现怎么也不记得她的脸了。

　　她一路小跑着往家跑，依稀记得笔记本里藏着一张邹红梅的照片，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小云捏着那只口袋跑了半天，快到家的时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自己只拿了袋子，却没拿饭盒。

　　难道别人都说自己脑子傻，看来是真的傻吧……读书倒数第一，考不上高中，连找工作都被嫌弃，只能依附着爷爷生活，靠着他可怜巴巴的保安工资生活。

　　小云垂头丧气地回了家……修建在荒山边的两间低矮的民房。她径直进了自己屋子里，在旧桌子里扒拉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个带锁的笔记本。

　　这玩意好多年没翻开过了，钥匙早就不见了。小云拿了钥匙，活生生地把锁撬开来，胡乱一翻，果然有张照片掉了出来。

　　这是一张大头贴，就是街上十块钱照一整张的那种。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头挨着头，十分亲密。肥胖憨傻的人是自己，清秀腼腆的人是红梅。

　　小云伸出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脸，脑子里闪过两人相识的情景来，那是一个五年前的夏天，才上初二的自己放学后给爷爷送饭，红梅就坐在侧门的台阶上发呆，眼睛盯着某一处能看上许久，那眼神十分空洞。

　　小云观望了一会儿，拿出一只苹果放在她旁边，红梅才将视线挪了回来，怯生生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谢谢姐姐。”

　　从那天起，两个人就有了交集，时常会遇到，也时常会说话。渐斩的，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红梅很乖，但总是问一句答一句。从她那的话里可以知道，她与小云一样，同样是名留守儿童，与奶奶留在村里生活。

　　可是她仿佛心事很重，总是眉头不展，偶尔还会说特别奇怪的话，有些话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在说过这些话不久，红梅家里忽然出事了，她奶奶死了，来了好多警察，抓起了她，后来又说她疯了，把她关进了精神病院。小云也不愿意再去想她了。

　　小云把照片拿了出来，再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毛绒玩偶。这是当时红梅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想把这两样托医生带过去。

　　希望这些东西不在了，自己也不会再做恶梦了。小云垂下了双眸。

　　而此时此刻，丽水村的姜莫贵家，胖婶正在进行今天第N次的怒骂：“姜莫贵你当真是要饿死了？不吃饭不出门，闷在家里装什么羊癫疯！快点出来煮猪食了！”

　　里面的人闷门不答，前去拉门，里面又反锁了起来，气得胖婶骂骂咧咧，好半天才甩了手离开。

　　殊不知隔了一层门板之后，姜莫贵正蜷曲地躺在床上，明明是夏天，他身上却捂了厚厚的被子，手里叨着一只香烟，都快燃到海绵了，他却浑然不知，两只眼睛愣愣地看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