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暂时关闭汉城

　　“院长，既然已经确诊上报，我们院是不是医疗物资很匮乏？”萧晔终究是年轻，熬了一夜只有简单的黑眼圈，其它并无什么异样。

　　反而是萧正宏，眼眶布满红血丝，眼袋突出，就连平日里干净整齐的衣服都有些皱巴，隐约可看见练得结实有力的肌肉。

　　不过眼下，这位赫赫有名的院长，狼吞虎咽的吃下最后一口米饭，扭头用通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盯着自己的养子，狭小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以前都自称自己是超人的中年男子难得有些伤感的开口。

　　“萧晔，爸这一辈子做的最好的，最让我骄傲的一件事，就是和你妈领养了你，在以前我老觉得让你喊声父亲是我对你养育一场该得的，但此刻，我明白了，叫不叫爸，你都是我的儿子。”萧正宏语气平和，像往常一般说着话。

　　萧晔嘴唇微动，喉头干涩，眼眶微微泛酸，那声父亲他怎么也叫不出口，就好像有人捏着自己的脖子，强迫他。

　　萧正宏见养子眼眶红红的，他暗暗笑了笑，他就知道自己的养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当前爸和你妈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这场肺炎结束后，你得领个媳妇回来，不在乎她长相、家世，只要人心眼好，对你好就行。”萧正宏今天的煽情手段可谓是十分高超，让以往提到对象的就莫名反抗的萧晔也忍不住点头答应了。

　　“那就好，这段日子就不回家了，等冠状病毒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家。”萧正宏擦了嘴，起身走到了门口，突然扭头道。

　　“好”萧晔点头。

　　就这样看着养父有些微驼的后背一晃就消失在了自己视线内。

　　他看着盒饭里的肉一时间陷入沉思。

　　时间很快又溜走了几日，转瞬到了一月二十二日，距离上次第一句遗体捐献过去了十天，疾控中心的专家们也进一步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目前是没有特效药，各大部门在当地政府的统一领导下开始了有史以来最最严格的防护措施。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三日，汉城市为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有效切断病毒传播途径，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确保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做出了暂时关闭汉城的消息，还发布了通告，具体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汉城，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汉城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

　　2020年1月23日

　　白耀灵看着电视里无限滚动的消息，以及主持人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的说着。

　　她扭头看向窗外，天下起了雪，十天前，她就没再出门，小区也暂时关闭了，只留下一个供大家出入的正门，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踪影，就好像一夜间大家全部猫在家里，隔壁偶尔传来几声爵士乐。

　　雪花像鹅毛一般懒懒散散的晃晃悠悠的漂浮在天际间，没到一个小时，地就白了一片，推开窗，湿冷的风带着一星半点的雪花，迎面而来。

　　她忍不住张开双臂，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带着湿冷的空气，渡江的轮渡也停歇了，以往翻江倒海般的江面也不知怎么回事，变成了安静的小姑娘，偶尔露出一丝张牙舞爪的表情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波澜不惊。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叮铃铃的声音骤然炸开来，一个机灵，她猛然转头，面色苍白如纸，后背不知何时窜起了一层湿漉漉的鸡皮疙瘩，她使劲搓了搓脸，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疾步来到床边。

　　拿起电话一看，竟是上次逛街时遇到的那个漂泊在汉城的女强人郝彬蔚。

　　“这个日子里，你是不是回家了？”接通电话，白耀灵笑着问。

　　视频对面是一张灿烂阳光的脸，以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女强人笑着道。

　　“我被困了，不过，我一点也不害怕，听说在招志愿者，小白你去不去，你这写小说的，总的实地走一趟吧。”

　　“志愿者，你要去当志愿者？”白耀灵颇为吃惊的道，在这期间，一般人第一想法是能在家就在家，最好不要出去，出去后不止给人造成许多麻烦，而且自身也不安全。

　　“小白你怕啊？”女强人猛然将脸伸过来，她俏皮的挤挤眼睛问道。

　　“怕是肯定的，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要当志愿者是好事，但你想好去哪了吗？而且具体的志愿者招募渠道你可知道，我们需要什么防护措施你了解吗？”白耀灵十分理性，张口就问出了许多问题。

　　但是对面的女子好像早就想到了，她胸有成竹的缓慢的开口。

　　“我早就打听好了，汉城附属医院要建立火神山医院，哪里需要许多的志愿者，这两天就有人去了，自告奋勇的有好多，比如电工、工程师、运送人员等等，我们两个其它不行，但有年轻的强健得身体，跑腿还是可以的，如果你想去，我就替你报名。”女强人郝彬蔚说完，还不忘冲白耀灵挤挤眼睛，这样乐观无私的样子，十分令她倾佩。顿时，一股激动之情油然而生，她特别豪迈的道。

　　“我去，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她不由得念出了一句诗 ，话音未落那头的姑娘竟鼓起了掌。

　　“好样的，少年强则国强嘛，虽然我们已经过了少年期，但我们拥有一颗少年心。”她笑的眉眼柔和明亮，看的人心里很是舒服。

　　“那你替我报名，需要什么早点说一声，我好准备。”白耀灵没敢给父母说，她想着即使说了，父亲也会答应，说不定会赋诗一首，以赠她，用于表达他的敬佩之情，想想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聊了半小时，挂了电话后，她再次站在窗口时，心情大有不同。依旧是灰蒙蒙的飘着雪花的天，但她的心情格外的透明，即使天空乌云密布，她也不惧怕。

　　其实人最害怕的不是未知，而是狂傲后的沾沾自喜。

　　汉城附属医院，病患陆陆续续送来，晚上八点的时候，汉城在一月一号临时组建的院感疾控联查小组的崔玉华接了附近卫生中心打来的电话。

　　说是一个女士因为隔离在家，被自家的宠物咬伤了，需要第一时间注射狂犬疫苗，但是在送来的医院的途中，检测体温有些高，就被临时专送到汉城附属医院，隔离出来的重症监护病区。

　　翠玉华经过这些日子每天长达十六个小时的巡逻检查，整个人暴瘦了一圈，以前天天嚷着减肥的她，立马不说减肥的事情了。

　　救护车在巡逻警车的互送下，发出唔哩唔哩的尖叫声，一路穿过无人的街区。在汉城附属医院正门处，戛然而止，随即救护车上很快就跳下来了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

　　其中一个是社区服务人员，女性目测在三十岁左右，她只戴了口罩，穿了平常的工作服，而陪同她的是附属医院急救科的随车护士，高洁，典型的九零后小姑娘，干事干净利落，为人也干练，这不刚落地就急忙抱着检测报告来了。

　　“崔姐，车上这位患者从国外回来，在家隔离眼看就要结束了，竟被家里的狗咬伤了胳膊，送去医院的路上，测量体温37.8度，偏高，所以折中直接送来我们医院了。”高洁说话也跟打机关枪似的，哒哒几下子交代完毕后，就去接病患下车了。

　　陪同翠玉华的还有一个专业大夫，他接过检测报告借着微弱的路灯瞧了一遍，开口道。

　　“温度偏高，其它的检测还得等明天出来，暂时送到隔离区住一晚，观察情况。”

　　“张大夫那疫苗的事情？”翠玉华虽是医院保安科的调节人员，但她专业学医的，中间出了点事情，转而干管理的事情了，这不好些年不经手了，一时间还有些犯难。

　　“抗犬疫苗二十四小时内必须打第一针，就让这位同行跟着去，抽血化验期间，就给患者打了，要不然这病毒没感染上，反倒引发了其它病症。”随行的大夫年岁也不是很大，他一边说一边道。

　　“好。”翠玉华听了后，立马安排一干人等带着病患穿过特殊疫区，进入了隔离区。而她则开始了夜间的巡逻检查，医院的保安也是比往常都忙，进入的车辆需要消毒，人员需要体温测量，登记，然后才能通行。

　　晚上八点刚过，萧晔和张剑玉以及孟云三人组，通过医院的隔离区，进入清洁区，戴上口罩，随后消了毒，三人监督又穿上防护服，护目镜，在进入污染区时，穿上特制的隔离服，笨重的衣服，加上紧张的氛围，他们三人相互检查后，发现衣服封闭性达到百分之百后，才比划了个好的手势。

　　由孟云带头，推开阻隔在清洁区和污染区的大门，随后三人托着笨重的身体，迈着并不是很矫健的步子跨过去后，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

　　走廊处的紫外线灯管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着，除了消菌杀毒外，估计更多的是提醒他们有个敌人需要他们全力拼搏了。

　　虽然只有一门之隔，但很是明显的感觉这里和外面不同，这里安静中带着几分紧张，每踏出一步，萧晔都觉得格外沉重，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们面见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病患，从病毒被发现得第一天，到现在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萧晔的神经从没有松弛过，他每天绷得紧紧的，就怕一个疏忽造成可怕的后果。

　　“咚咚”其实是没有声音的，脚上得脚套走路没有什么声音，但他还是觉得脚步沉重的像腿上绑了千斤重的铁石，每迈出一步，吃力无比。

　　“今晚我们三人轮换，这几日我们缺少人力帮手，只能我们先上了。”孟云推开一间重症监护室的病房，这个病人是昨天送回来的，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发现病情很是严重，随后立马送去救治，经过了心肺复苏，气管侧切以及ECOM等救治，病情稳定了，但依旧在昏迷。

　　“好，我前半夜，你们俩后半夜。”萧晔主动开口。

　　“你都熬了好几天了，今天你十二点就去睡，接下来我们和孟主任两个换着来，我们现在是病人的主要后盾，我们不能倒，倒下去后，身后千千万万的病患就没人救治了。”张剑玉抢先一步，从元旦后，萧晔就天天坚持上班，而且从急诊科紧急调到重症监护室的呼吸区。

　　这里面汇集了附属医院里面顶级的资源和大夫，有呼吸科、有神经科、有血液科、有中医科等等科室的专业大夫，每天二十四小时，配备三个大夫，十名护士，护士是连轴转，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人，什么通便、喂饭、擦身、翻身、换床单等二十多项任务都是她们干的。

　　孟云隔着护目镜都能看到萧晔那张阳光灿烂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但因为强大的毅力迫使他不能出去，他现在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里。

　　“也行。”萧晔嘴上应付，但心里可不这么想着，自从确诊后，他这颗心就没有安稳过，天天提心吊胆的，恨不得分身去照顾人呢，可惜不是超人，只能硬抗着。

　　证明熬夜是抗衰老的天敌，以往阳光灿烂，身形挺拔的萧晔此刻也微微有些佝偻着后背，在检查病患生命体征以及各种事项时，这人眼睛都有些花，加之穿了笨重的防护服，每呼吸一口都觉得艰难万分，平时几分钟就搞定的事情，今日愣是拖了十几分钟，等检查了心跳检测仪、血小板以及呼吸等，他整个人都有些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