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个病人辞世

　　“这么丰盛？”萧晔十分吃惊的看向王经理。

　　“人力资源部门的主任交代了，燕京来了大人物，而且各个都是肩负使命来的，我这个人呢，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们一干人等在后方支持你们，你们全力以赴才有干劲不是。”王经理是个妙人，也是个实诚人，说话话糙理不糙，尤其是说到使命时，萧晔都能感受到他胸腔挺起来了，那股自豪感来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您这话说的，本职工作不同罢了，都是劳动者，都一样值得让人尊敬。”萧晔说话间，便接过了餐车，里面谈话涉及极密，还是暂时保密的好。

　　“那就麻烦萧主任了。”王经理其实也有些胆怯，这院里领导天天见，早习以为常了，可燕京来的大人物，他多少有些胆怯，眼下有人替他，他开心还来不及呢，急忙道谢。

　　萧晔无所谓的摇摇头，便在王经理的帮助下，将饭送了进去。

　　何秀公寓中的白耀灵，一脸沉重，眼睛肿的像桃子，声音有些沙哑。

　　今晚没人敢给她打电话，就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时间一晃而逝，第二天中午。

　　五十份同样症状的病人样本检测送到了疾控中心检验科，与此同时，汉城附属医院同一时间又接收了几十粒肺部呈纤维化，头晕、恶心、腹泻的病患，由萧晔、孟云、张剑玉等一众人接到了新隔离的区域治疗。

　　期间大家忙着收集病人资料，采购医疗物资、安抚分流送来的病患，以萧晔为主的几位骨干大夫，每天接受十几个重症病人，而且大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许多。

　　等待的时间是枯燥的，等待的结果也是沉重的。

　　一晃时间又过了半个月，这期间病患陆陆续续送进来，样本检测也最终确定为新型病毒，燕京卫健委上报中央，开始了基础部署工作。

　　一月十二号，这种全新疾病被正式命名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

　　鄂省初步对汉城实行了一级公共卫生防护隔离措施，汉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有计划有秩序的关闭。

　　这日走在街上的白耀灵，被一则播报吸引了注意力。

　　大屏幕上开始播送一条信息，播送人员是一个身着灰色西服，系着深色领带的男子，一板一正的道。

　　“近日，汉城疾控中心发布一则消息称，有一种类似冠状病毒的肺炎在汉城传播，希望各位市民朋友们，尽量减少出门，聚会、勤洗手，戴口罩……”

　　后面的说了什么，白耀灵通通听不见，她耳朵嗡嗡作响，就像十万只蜜蜂围绕在身旁，叫的人心烦意乱，她虽然不知冠状病毒是什么，但知道肺炎，结合两者便知道是病毒引起的肺炎，虽然不知道严重性，但她本能的避开拥挤的人群，急忙回家去。

　　这几日，天气依旧不是很好，阴沉灰暗，行人们裹着厚实的衣服，匆匆擦肩而过，没用多久就进了小区，随后一路直奔所在的楼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紧张，白耀灵不知别人是如何的，反正她就是有些担忧，回家时看着颤巍巍拿着菜的老大爷，顺手扶了一把，随后叮嘱他肺炎盛行，早点回去。

　　老大爷笑着点点头，但白耀灵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对这种新型肺炎了解得不多，只会当作简单的肺病，随后各自和往常一样继续上班，逛街，锻炼，聚会。

　　回了房子的白耀灵，还没来得及脱衣，就接到了何秀的电话。她开门见山的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灵灵，我有一个朋友，就在汉城工作，年约二十七，做编程工作的，月薪一万多，为人大气，风趣幽默，家也是汉城本地的，就想找个像你这样漂亮又知性的女生做女朋友。”何秀声音依旧轻灵又清脆，像个叽叽喳喳的喜鹊，光听上去就觉得心里舒坦，但今天这个话题，白耀灵压根就提不起兴趣来，她笑的有些勉强。

　　“秀秀，我暂时不想找对象，最近汉城出现了新型肺炎，我估计也不出门去，你过年还回来不？”

　　“新型肺炎，不严重吧？”何秀第一反应是吃惊，接着急忙追问。

　　“不怎么严重，就是广播要求大家勤洗手，戴口罩什么的，我刚来汉城的时候，我妈妈就给我塞了好几包，我倒是不怕，就怕因为这个肺炎，耽搁了我的事情。”白耀灵毕竟是个普通人，对这种流行性的疾病和大家一样，知之甚少，而且就当是普通的感冒引起的肺炎，压根没当回事。

　　刚才的恐惧和担忧因为一个电话很快就消失了。

　　“那就不要聚会了，反正你在汉城也没什么朋友，你的工作也决定了你独来独往的。不过，你也要注意点，本身身体就虚，抵抗力差，就不要到处乱跑，赶到过年前办完事，能赶回去的话，就多陪陪家人，我明年就回来了。”何秀作为白耀灵的知己好友，出于好心的提醒。

　　“嗯，我知道的。”白耀灵笑着道。

　　附属医院重症监护室，一位病情严重的新型冠状肺炎患者在临近中午时，突然辞世了。

　　这个情况来的猝不及防，奋战在前线的萧晔刚刚做了一台手术，还没来得及歇息，就接到了这个噩耗。

　　当时，他愣了半天，目光呆呆的，一直盯着天花板投射下来的光芒，不知在想什么。

　　“走啊，去劝劝病人家属，看能不能捐献遗体，供我们研究这次的冠状病毒？”张剑玉紧随其后，当看到脸呆滞，一副心事重重的萧晔时，不由得用手肘捅了捅他。

　　医院每天都会上演生死离别，作为医生早就看惯了，为何萧晔表现的这么吃惊，脸色苍白如纸，细心的话，竟看见他手都在颤抖。

　　“是第一天做手术的那个家属？”萧晔一个激灵，猛然回头问道，他神色莫名，眼神躲闪，不知在想什么。

　　“不是，听说是一个年级较大的老爷子，他已有八十高龄了，而且身体本就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感染上冠状病毒的。”张剑玉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早已看淡了，他说的轻描又淡写的，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萧晔暗暗叹了口气，不过，身体倒是放松了许多，他快走几步，和张剑玉齐平，随后道。

　　“估计老爷子家人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就得说服到同意，我知道在我们国家捐献遗体用作医疗研究的，其实并不多，入土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工作肯定难做。但是这次肺炎来势汹汹，如果找不到根源的话，你说会是什么情形？”张剑玉本就不善言谈，他做不来这个安抚和开导工作。

　　何况这次情况严重，自然是要院长出马，讲情事情的原委，和病毒的严重性，加上必要的劝慰，也就成功了，虽然过程会很艰辛，但总要有人要站出来。

　　“是啊，总得有人站出来。”萧晔也不知道怎么的又感慨道，他从不会如此多愁善感，而且平时是个阳光大男孩，和同事相处的不错，幽默又风趣，但又不失原则，估计这次病毒来的太快，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罢了。

　　随后，两人并肩疾步来到重症监护室，还没靠近时，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飘荡在整个走廊上。

　　最近新收进来的病患，各个伸出脑袋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有些人表现出惊惧，有些人好奇，有些人唏嘘不已，有些人不时的和一旁距离较近的病友交谈一二。

　　幸亏是新隔离出来的病区，要不然，此刻走廊就要水泄不通了。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声音由刚才的尖锐到最后的粗嘎，一声赛过一声的凄厉。还没等他们靠近，突然咚一声，重症监护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重重推开，接着哭喊和反驳声一湧而出。

　　“我不同意，我爸都没了，还提什么遗体捐献，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本来就没享什么福，没了，还要供人研究，我不同意。”一个体型有些肥胖的，个头大概在一米六左右的女性，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外衣，正一脸气愤和决绝的喊叫着。

　　将穿着一身白色大褂戴着口罩的萧正宏逼的无路可退，差点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幸亏一旁的谈判高手崔姐一把扶住，随后在女子有些激动的语气中颇为语重心长的道。

　　“这位大姐，您看这肺炎来势汹汹，我们一时找不到来源处，当前也没有什么可以供我们医院这边研究的，我们也知道要求你们捐出老人的遗体对你们来说是件痛苦难以抉择的事情。但为了更多的人，我们希望您能通融一下。”崔姐苦口婆心的道。

　　就在众人以为女子要发怒时，突然一道男声响起。

　　“姐，这位医生说的也不错，爸生前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遗体能帮助更多的人，自然会二话不说答应的。”一个年级较轻，大概十四十岁的男子，面上表情也是很痛苦，说话时哽咽到不行，但他明智又通情达理，即使难过，还是忍不住帮着崔姐劝慰。

　　“滚一边去，哪有你说话的份，爸生前对你多好。”女子突然跳起来，转头大骂自己的弟弟，一副错愕的表情，一只手抖得就像中风的病人一般，嘴都快气歪了。

　　但男子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一时间走廊陷入了僵局。

　　就在此时，萧正宏出声了。

　　“这位家属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我向你保证，你父亲的遗体我们研究后，会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不会发现缺少任何一个部位的事情，我用我的人格和职业做保证。”萧正宏声音低沉有力，刚才闹腾的女子安静了许多，但眼神还是有些犀利和防备，她就像个炸毛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对抗一切外界有可能对自己父亲造成伤害的因素。

　　这样的人是值得肯定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作为医生的他们，为了更多的人自然要克服一切困难，说服病人家属，捐献遗体，救治更多的人。

　　良好的氛围持续不到十分钟，不知谁打了个电话，女子的情绪便很快骤变，哭闹声再次响彻楼道，刚刚收回脑袋的人们又纷纷伸出脑袋，探究中带着几分疑惑。

　　议论声伴随着哭闹声，就像油锅中滴了冷水，瞬间炸开了。

　　萧晔也是一脸为难，阳光灿烂的脸，顿时布满了愁容，与此同时，一旁的张剑玉冷酷的俊脸更甚他，乌云密布，如果再持续时间长些，他就会崩溃。

　　就在此时，一脸无奈又尴尬的崔玉华硬着头皮在众人炯炯有神的注视中上去了。

　　那个通情达理的男子同时加入。

　　屋外天气像泼了墨一样，浓郁的黑，夹着几朵雪花，飘飘散散的落了下来，不过，转瞬就消失了。

　　萧晔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用手肘捅了捅一脸便秘的张剑玉。

　　“去帮帮崔姐，你不知这年头大家都喜欢霸道总裁。”

　　“我看你这种阳光大男孩也不错，还是你去吧。”张剑玉恶狠狠的瞪视了一眼，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张剑玉肯定给他来个后肩摔，暗暗感叹，这家伙就不是个好人呐 ！

　　这边两人的对话自是没人察觉，萧正宏正满头汗水，苦口婆心的一字一句，讲了好些道理，大概纠缠到晚上六点，隔离出来的病房里护士开始查班，病患开始吃饭时，那个悲伤不已，跳脚的女士点头答应了。

　　低声的欢呼声，穿过冰凉透明的玻璃窗，飘向万家灯火。

　　萧晔和张剑玉两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事情很顺利，接到了病患遗体，交由专门的人去处理，他们还是驻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值班，照看。

　　这一批人从元旦开始就被安排在医院值班了，而且萧正宏也不让他们回去。怕不明因素的病毒被人带离，传染给更多的人。

　　简单的晚饭时，萧晔看着一脸疲倦的养父萧正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