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年初三 一餐难为

　　“钟哥，来，吃点。光吃泡面没劲儿，我带罐头了。”

　　“还有我后备箱有一箱子橄榄菜。”

　　“嘿，之前吃着嫌弃，现在吃速食热干面都觉得美的很啊。要来点儿？我这带了八盒呢。”

　　傍晚时分，劳累一天的志愿者们集体做了一遍消毒，然后难得的聚了个餐，说是聚餐，其实每辆车都隔了一段距离，就算交换些没开封的食物，也都是无接触传递的。

　　几大壶开水，各种牌子口味的泡面、自热饭，之前不屑一顾或者偶尔为之的，在疲惫下都成了无上美味。

　　夜晚的路灯下，没有行人车辆的街道是如此寂静，也只有这里流露出平日不起眼如今却是难得的热闹劲儿了。

　　吃过东西，收拾了下一次性餐盒餐具，在接医护人员上下班的空档期，已经熟络起来的志愿者们开始秀起了今天的收获。

　　张国强帮忙统计了一下，虽然每个人拿到的物资或多或少零零碎碎，但加起来也差不多有5箱消毒水，3箱口罩了，而这里最珍贵的还是那二十多件的防护服，它们在规划中将专门用在接送医护人员的志愿者身上，毕竟一线的医护人员最有可能接触新冠病毒，负责接送的人马虎不得。

　　钟啸杨看着大家脸上因为收集到防护物资又能大干一场而挂上的笑容，却面有难色起来。他缓缓走到场地中间，看着志愿者们。

　　全场一时安静下来，他清清嗓子：

　　“大家，对不住了。医院那边物资紧缺，跟大伙打个商量，这批物资能不能优先捐给医生护士们？我也知道大家难，可…”

　　“嗨，多大点事儿。医生护士都忙着救人没时间找，咱们志愿者时间有的是。”

　　“咱当志愿者的初衷就是为了帮他们。当然得优先紧着咱们的白衣天使们。”

　　“是啊是啊，我还听到个药店说是有消毒水，明天我就去看看。”

　　一个个声音没等钟啸杨说完就响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半点的犹豫，钟啸杨愣了愣，却见张国强憨笑着帮忙把物资归置到他车子的后备箱里：

　　“防护物资优先给医护人员，咱们没了再找就是了。哪里缺物资，也不能让前线缺物资。对吧？”

　　许少杰拿着手机拍摄下眼前的一幕，脑袋一歪从手机后面探出来：

　　“没错。大家都加把劲儿，肯定还能找到更多，奥利给！”

　　“哈哈，你快给医院送过去吧，顺道还能见见樱花妹。接送完医护们，我们就去找找防护物资了，快去快去！”

　　张国强憨厚的催促下，钟啸杨对志愿者兄弟们挥挥手，感动的驾车驶向中心医院。

　　是啊，他们成立的初衷，不正是想要帮助最需要帮助的人吗？

　　不过，在那之前，是不是可以…

　　想了想今天帮着几户老人买吃的时顺便给自己买的食材，看了看表，钟啸杨有了决定。

　　“防护物资已经送到，保安不让进。”

　　接下来就是一张物资的照片，上面还有钟啸杨没被口罩遮住可怜兮兮的半张脸。

　　黎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从办公室的窗户看向大门口停着的车子，一时间满身的疲累也被驱散了一些，她站起身来，忽然感觉肚子罢工似的咕咕一声，忙痛苦的揉了揉肚子：

　　“正好下班。”

　　想着，她看看也快交班的小柔：

　　“小柔，帮忙一起搬一趟东西。”

　　“什么啊？”

　　有着黑黑眼袋的漂亮姑娘停住了脚步。

　　“防护物资，志愿者捐的，在门口呢。”

　　黎樱的话，让小柔精神一振：

　　“那还不赶紧的！”

　　说完，小姑娘脚步轻快的跑向了隔离区的大门。

　　“慢着点，注意做好消毒。”

　　“知道啦。”

　　黎樱看着小柔的背影，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悠悠的向外走着，有物资的感觉，真好。

　　“物资放那了。饭盒是一次性的，趁热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时间太赶没给你做你爱吃的猪蹄汤，下次一定！”

　　手捧着温暖的饭盒，黎樱也只能对着隔着一条马路的钟啸杨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到医院里头。

　　看看卖相不错的两个家常菜和旁边三分之二盒的米饭，她甜甜一笑，竟然对这顿饭的味道有了期待。

　　回到宿舍，像是做贼似的关上门，黎樱用勺子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勺饭大口的含在嘴里，眼圈却红了起来：

　　好吃！

　　小方桌上的镜子里，她的脸因为长时间穿着防护服又热又闷而起了包，被护目镜压的贴胶布的地方还有着很难消除的痕迹。这可能是她最丑的时候了，可想想刚刚站出来的那些病患，又品味着嘴巴里热腾腾的饭菜，那点辛苦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是啊，他们是在保护着这么可爱的人们，怎么能叫苦叫累呢？

　　视线忽然与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交汇，最终留在她引以为豪的长头发上，黎樱犹豫了一下，最终坚定了起来。

　　喀嚓喀嚓。

　　并不是理发的专用剪刀，所以捡起头发来显得有些费劲。

　　也不是发廊那种专门剪发的大镜子，所以黎樱甚至看不到自己头发完整的情况。

　　她就这么带有一点点不舍，却又无比坚定的一剪刀一剪刀，把自己的长发剪短，成了个最难想象的假小子模样。

　　“这下穿防护服的时候应该凉快多了吧。”

　　想着，她用手机给自己拍了张自拍，忽然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意大利，一口喝完提神的咖啡，看着丈夫老王三下两下吃完了午餐，冯丹心关上手机，重新戴好口罩，眼里只剩下了满满的紧迫：

　　“咱们走，去下一站吧！”

　　结账经过的餐位上，却嘟囔着传来意大利语：“喜欢戴口罩的中国人！你们的疫情可不要传染给我们！”

　　冯丹心停住脚步看向那个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说出了流利的意大利语：

　　“有点医学常识都知道，戴口罩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免于呼吸系统交叉传染的最合理的防护手段。这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对人对己最好的尊重与保护。”

　　那人却依旧满不在乎对她耸耸肩：

　　“疫情？不过就是流感一样的东西。你们中国太小题大做了。我才不会戴口罩这种让人不舒服的东西了。我要呼吸自由，或许美酒更能消灭疫情也说不定。”

　　冯丹心严肃的看向他：

　　“那么，你只能寄希望于你们的上帝，还有战胜疫情之后反过来帮你们的中国医生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身后还传来那人大声的嘲笑：

　　“中国医生，别开玩笑了。只相信戴口罩的家伙，啊，对不起，我或许该加上巫术似的草药。”

　　他的说法引来不少意大利人的哄笑。

　　老王快走几步赶到她的身边：

　　“怎么？生气了？”

　　冯丹心却摇摇头，看向眼前古朴具有年代感的建筑：

　　“我只是觉得，或许意大利将来要面对的情况，要比武汉还要严峻的多。算了，大概真是我杞人忧天吧。咱们还得去下一站看看，希望凑够物资再给武汉寄过去呢。”

　　上了车子，拉上安全带，老王笑呵呵的看向冯丹心忍不住打趣：

　　“不过你说话时的样子，还真让我有种当初见你教训病人时的感觉呢。冯护士，一谈起医学知识来还是这么的有气势啊。”

　　冯丹心白了他一眼，刁蛮的挥挥拳头，却没有说什么，她无声的开打手机，有些出神的看着壁纸，那是一张过去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穿着护士服正站在医院急诊大厅的前面。

　　此时她不禁想到游戏战队的伙伴和那些志愿者，可能除了在异国他乡寻找物资之外，在那座她魂牵梦萦的封闭城市，还有着更需要她去做的事情也说不定。

　　武汉，街头。

　　战队中最跳脱的不安定因素，刺客少白头，许少杰。正骑着外卖电瓶车盲目的找着。

　　他对这里实在是人生地不熟，送送外卖还行。一旦需要找特点的物资，他就有点抓瞎。毕竟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总能碰到家里有防护物资的外卖或代为跑腿的客户。

　　于是，情理之中，一上午的忙碌除了帮了几户人家的忙之外，对于防护物资的找寻以失败告终。

　　看看互助群里其他的人，收获也都是寥寥。

　　揉了揉没吃早饭在提出抗议的肚子，再看看空荡荡的街道和两旁门户紧闭的餐馆饭店，他这下倒是犯了难。

　　车子缓缓的沿着大街溜达，远远的他终于得着一个餐馆门前正有人垫脚想要落下上面的卷帘门来，这一发现让他眼前一亮，忙一个加速把车停在了人家餐馆的大门前头：

　　“等等！老板，别急着收摊啊。我想吃个饭。”

　　看着老板一脸拒绝的神情，许少杰很没骨气的双手合十，一双眼睛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就是一眯：

　　“我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