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年初二 原来我有他

　　双脚并拢，敬礼：

　　“战队战士大强，前来报道！！！”

　　看着比他还高一些的强壮男人，钟啸杨不由喜上眉梢，上去拍拍他的肩膀：

　　“大强！终于见着真人了。当兵的？我是仰天一啸。”

　　说着，他猛的身体挺值，回了一个利落军礼：

　　“欢迎加入，志愿者大队！”

　　许少杰见状似被感染，歪歪斜斜的一并双腿，看上去却像是个伪军：

　　“我是少白头，大强，欢迎加入！”

　　三兄弟彼此对视，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张国强的加入，钟啸杨短短两三天从一个微信互助群发展起来的125志愿者队伍也变得壮大了起来。之所以叫125,，那是因为他和许少杰建立互助群的日子就是农历大年初一，公历2020年1月25日。

　　钟啸杨将这些人分为了负责接电话与网络信息、统筹物资和路线的后勤组与有车且熟悉道路拼在第一线的执行组，后勤组20人，其余壮大起来的一百多人便是他们游走在武汉的绝对力量。这些人将承担起接送医护人员，帮助居民解决日常困难等任务。

　　“安全！一定要格外注意安全！我们是封闭的这座城市还活着的证明，我们都得好好的才能帮着更多人，不然那就是害人。所以，第一是防护，第二是防护，第三还是防护！没做好防护的，就去做后勤或者干脆休息。”

　　125的微信群里，钟啸杨再次叮嘱，可后勤组统计上来的情况却着实让他非常担忧。

　　口罩、护目镜、防护服、消毒液、手套。

　　这些平时放在药店都没人要的东西如今却早早就被抢购一空了，没点门路的根本就弄不到。

　　看看他们125如今三三两两统计的库存，车队最多也就能正常运转三天。

　　难啊，真是太难了。

　　三兄弟蹲在街边没头绪的愁了半天，最终还得用上本办法。

　　找！大海捞针似的找！

　　“我听邻居大爷说，工业路那边一个药店里可能还有…”

　　“去抚顺街那边看看…”

　　灰心丧气的退出聊天群，钟啸杨从药店里走出来却依旧一无所获，忍不住耷拉下了脑袋。

　　难啊，真是太难了。

　　叮！

　　“钟老弟，我看你朋友圈说你在找防护物资？”

　　看着一个送餐时认识的老熟客发来的信息，这一刻的他欣喜若狂。

　　咔嚓！

　　有点得瑟的把口罩、消毒水、一次性手套拼成的一箱摆在车上拍了照片，手指将找到物资的喜悦打在对话框里正打算发送给依旧在找物资的志愿者兄弟们，却停在了发送按钮上僵住了。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装备不足，如果有渠道的话，N95口罩，防护服，护目镜，越多越好，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偿购买！”

　　樱花妹之前在战队群里发的留言一下子从钟啸杨的心尖上蹦了出来，狠狠的撞在刚刚萌发的喜悦上。

　　对啊，她战斗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第一线。不知道她还缺物资吗？

　　想到这，钟啸杨下意识将快要碰到发送上的手指挪了挪位置，然后敲击着删除的箭头一点一点的将捷报删了个干净，才关上互助群，点开了与樱花妹的对话：

　　“你那，还缺防护物资吗？”

　　刚把消息点上发送，叮的一声，许少杰的信息却煞风景的蹦了出来：

　　“嘿，爷们牛的很，搞到物资啦！”

　　骑着贴着外卖标志的电瓶车，走在人生地不熟又几乎空无一人的武汉城市里，这种机会非常难得。

　　许少杰带着口罩，耳朵里塞着放音乐的耳机，时不时看看电子地图和外卖app和互助群的情况，顺便帮忙钟啸杨履行他外卖小哥的义务，帮助这个封闭中的城市。

　　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现在的有点小小的成就感，看着陷入困境中的人们等到他送的东西时的喜悦，这让他有种自己是这城市一份子的感觉。

　　他还记得一起坚持送外卖的一个40多岁老大哥说的话：他们是这城市的血液，一旦连他们外卖员都不跑了，那么这个城市就真的死了。

　　这么一说很有使命感，有木有？

　　“有谁在一中附近，有谁在一中附近？”

　　互助群蹦出的消息吸引了许少杰的注意，他吱呀一声刹住车，然后眯着眼看向马路对面第一中学的字样，有点小得瑟的赶紧输入文字：

　　“我在我在，怎么了？”

　　“有个外地女孩子从网上满世界找武汉的志愿者找我这了，我转给你，她在求助。”

　　“好嘞！给我吧，给我吧。”

　　接过的语音通话里，响起的不是许少杰想象中妹子的软语，而是哭泣与担心。

　　这得帮！

　　只在最后留下交给我了四个字，许少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女孩留下的地址，打开地图确认了下，一拧电瓶车车把加速而去。

　　我回不去了，求你帮帮我，我爸妈老了都有病，他们怕我担心不敢说实话，求求你们帮帮我去看看吧。

　　得了，谁家没个难事，不帮忙还是人吗？

　　感觉着心里沉甸甸的那份托付，许少杰飞快的赶到了老人的家门口，擦了擦汗，紧了紧口罩，敲响了门：

　　“大爷大妈，我是您闺女叫来帮忙的！”

　　夜幕低垂，谢绝了大爷大妈的留饭，跑了几趟药房和超市又上下爬了三趟楼的许少杰回头看看亮起的灯火，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箱子，笑了起来。

　　知道了他志愿者的身份，也为了感谢他的帮忙，老两口把去年住院时没用到的防护物资无偿送给了他。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得意洋洋的第一时间翻出手机，看着互助群里志愿者们没多少的战绩，他把物资放在电瓶车上，咔嚓一声拍了个照片发了过去：

　　“嘿，爷们牛的很，搞到物资啦！”

　　又想了想，他看看这座陷入夜色的城市，将手机随即改成了拍摄模式：

　　“这里是武汉，一座被封住的城市，而我们是这城市的血液。”

　　医院里，好容易喘了口气的黎樱有点虚弱的靠在椅背上，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去吃饭。她皱眉揉了揉有点疼起来的胃，护目镜下的眉毛蹙成了川字。

　　“防护物资不多了。能坚持，就多坚持一下。”

　　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会儿气，她用暖水袋放在肚子上隔着衣服捂了一会儿，再次站了起来诊断新增的病人。

　　病人，越来越多了。

　　看着拥挤的仿佛永远也诊治不完的病人，特别是想起早上护士小柔领来越来越少的防护物资，黎樱真的有种沮丧的感觉。那种危机就仿佛化不开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中心医院医生的心头上。

　　“如果是肖主任，他会不会怕呢？”

　　随即，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才不会呢。他可是我们的老黄牛。

　　防护物资不够，那就延长使用时间，多加加班，累到不行再去休息就好了。就像主任说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像是被鼓足力量，她再次埋头看起新病人的病例起来。

　　“新冠，不会打倒我们的！”

　　正想着，走廊却忽然闹腾了起来：

　　“你们别拦着我，不然小心传染你！我告你们了，我爹刚死在这新冠上，我也不想活了。这些个医生护士有一个是一个，不给我用最好的药，小心我拉一个垫背！”

　　歇斯底里的声音引起了整条走廊人们的注意，黎樱忙走出去，就见一个新冠病人不戴口罩站在那里大吼着。

　　她有些委屈的正要上去，却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上前一步就把那人按在了那：

　　“就你这身板想拉谁垫背？我告诉你，有我在，这里的医生护士你一个都别想动！老子也是新冠患者，不怕你传！”

　　正是先前情绪激动下打了她一拳的那个病人。

　　黎樱呆呆的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按着叫嚣要传染医护人员的病人，反应过来正要去劝开他们，却见一个病房里的老太太颤巍巍的走出来：

　　“我也是新冠患者，我不怕你！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好人，不能让你给传染喽！”

　　“对！人家医护人员都累成什么样了，天天对着我们这么危险，做人得有良心，绝对不能让你传染了！”

　　一个个病房里，虚弱的病人纷纷起身，让那人一下子被包围了起来。直到小柔等几个护士上来劝开。

　　“我…我…”

　　看着一脸尴尬的始作俑者，黎樱走了上去：

　　“我们会用心治疗每个病人的，还有，请戴上口罩！”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大夫，我就是心急，就是有点心急…”

　　眼前因为感动而湿润，为了不让护目镜里水汽太多而看不清楚，黎樱转身不去看他们快步来到办公室，关上了门。

　　曾经不理解他们的，开始理解他们了。

　　她看看崭新的日历上大大的2020。

　　2020，这个坎，一定能迈过去。就像游戏一样，永远也不能轻易投降，只要不放弃，一定有翻盘机会的。

　　想起游戏，就想起了战队群。

　　她想到了远在意大利像姐姐一样的冯丹心：

　　“唉~物资，快点来吧…”

　　叮！

　　沉寂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黎樱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屏幕上跳出了一个人、一句话：

　　“你那，还缺防护物资吗？”

　　对了…还有他呢。

　　嘴角情不自禁的噙起笑容，回忆起见过的那个人来，那个隔着屏幕给自己拥抱的人：

　　仰天一啸，原来，我还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