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奔丧

　　“爸……”“爸……”，在两个悲天动地的哭喊声中，苏正业永远离开了他们。

　　三叔公走上前，擦了擦了眼泪，“准备后事吧。”

　　屋里的人顿时被清了出去，苏永年和苏永安给父亲擦洗干净后，给他穿上了寿衣。苏正业被抬进了棺材中，安放在灵堂中。

　　苏永年和苏永安带着各自的家属跪在灵堂中，各项事宜有序进行着。

　　夜晚来临时，灵堂中一片肃静。苏永安和苏馨月在守灵，苏永年坐在另一边，一幅谁也不爱搭理的样子。

　　一阵风吹来，吹着白幡轻轻摇动着。

　　苏馨月静坐在那里，盯着棺材下的长明灯发着呆。“月儿，你不要怪你爷爷，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苏永安轻声地劝慰着她。

　　“爸，爷爷先前找过我的，只是我一时无法接受。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应该早点答应才是。”苏馨月有些自责道，一夕之间她仿佛想明白了很多事。

　　“益名可能会一时想不开，他是你哥，你不要和他计较。”苏永安叮嘱着。

　　“爸，我知道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没想到爷爷看中的是我而不是大哥。虽说只是一个虚名，但大哥肯定心里会不痛快。他又是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等他了解现状后，也许就释然了。你爷爷在世前一直想要恢复扇业的事，只是有心无力了。如今的形势早已不是当年，如何去做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食言，尽力去做好这件事。”

　　后半夜，冷得让人直打哆嗦。苏益名才慢悠悠走了过来，默默地坐在父亲苏永年身旁，他看也不看苏馨月一眼。气氛一下降到冰点，让这个夜晚变得更冷。

　　寒冷的夜晚总算过去，苏馨月的双眼红肿着。

　　宾客陆续到来，文化部门也派了代表周科前来吊唁。周科上完香，朝灵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脸上一脸哀戚。他一一扶起了苏永年和苏永安，安慰道：“苏老爷子一辈子都在致力于文化的传承，一心想把扇业继续传承下去，半月前还去找过我，询问了一些政策。放心吧，这门制扇技艺应该得到应有的保护。等这事过后，我会把具体的申报事项告诉你们，配合你们一起把这事早点落实。”

　　“周科，太感谢你了。”苏永年和苏永安都由衷地说道，有了这样的支持，扇业复兴的事又多了一丝希望。

　　周科走后，一下来了七八个人，年龄在五十六岁之间。在灵位前一一敬完香后，个个眼中流着泪。为首的是位白发老者，他作为代表上前扶起苏永年和苏永安，苏永安看到白发老者时，一下哭了出来：“柳叔，柳叔。你们都来啦。”

　　柳叔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业叔上次去时身体就不太好，我问他时，他还说没事，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没有问题。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了。他要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没人敢说个不字。他一心想把扇庄重建，我们几个不是不懂，只是时不待我。”其他几个也一一上前，故人重逢，顿时悲从中来，苏永年和苏永安都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月儿，你过来。这是柳叔，这是周叔， 这是赵叔……他们都是扇庄的老人，比任何人对扇庄都有感情。”苏永安拉着苏馨月给她一一介绍着，以后扇业要复兴都少不了这些老人。

　　柳叔看了苏馨月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苏馨月一一喊着柳叔，周叔，赵叔……从他们的哀伤中，苏馨月能感到他们对祖父的深厚感情，不同于一般的主顾之情，只是对她对扇业的事终究心存顾虑。

　　三叔公过来领着柳叔他们几人去落座休息，苏永安轻拍着苏馨月的肩，让她不要介意柳叔他们几个的态度。“扇庄解散快十年了，柳叔他们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早已失去了信心。”

　　苏馨月点了点头，知道没有这么容易的事，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要遇到的困难会很多很多。只是一诺重千金，她没有退路。爷爷的心愿一定要去完成，不只是关乎她一人的前程，还有家族的技艺，还有历史文化的传承。

　　这时一位身材高大，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祭品。接应的人把祭品摆好。男子摘下墨镜，长得楞角分明，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他朝遗像看了一眼，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他走到苏永年面前，扶起了他，说了声：“请节哀。”他又来到苏永安面前，“请节哀。”

　　“你是？”苏永安问道。

　　“我是孟天恒。我爷爷身体不便不好前来，就让我过来了。”年轻男子说道。

　　“孟家—你是孟家的。你爷爷身体如何了？多少年没有见过了。”苏永安感叹道。

　　“我爷爷身体还算硬朗，他也是才知道苏爷爷过世了，后悔没有早点过来看他。”孟天恒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孟叔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爸听到会很欣慰的。你代我向孟叔说声好，以后有空常走动走动。”苏永安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孟天恒一脸谦卑道。

　　苏永安看到孟天恒的样子，心里多了一丝好感。“斯人已逝，有些事也该放下了。”他一脸悲伤，带着一丝无力感。

　　“苏叔，你别多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孟天恒安慰道。

　　苏永安又看了孟天恒一眼，看他一脸平静，丝豪看不出任何迹象来。也许是他多想了，如今的苏家早已是一盘散沙，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他本想介绍苏馨月认识一下，想想也许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苏馨月公司来人前来吊唁，她招待了一下同事。等她再次回到灵堂时，孟天恒已经离开。她没有听到父亲与他之间的对话。

　　苏永安看了苏馨月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一些陈年往事，相信早已烟消云散了，不能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了，她已经够操心了。

　　苏馨月静静跪在那里，爷爷临终前的那个眼神，再次刺痛了她。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