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心字成灰2

　　夜色里，烛光照着他一脸疲惫。

　　“小德子，几时了。”

　　“回陛下，亥时了。”

　　席容捏了捏眉心总觉得心中不安。

　　如今局面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全看太尉是要如何抉择。

　　鄂王的人早就潜入了北都城。

　　他不是不知道，也大概是算准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只是不知为了除掉太尉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

　　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杨太尉四子均落在各地，掌兵权一万。

　　也是麻烦，得动用暗处的势力，让他们得知消息，一旦有人出动，立刻杀无赦。

　　倒是还有一位，原先在温州，后死在了慕宇手上。

　　知晓了那人的身份，是杨太尉之子，慕宇便知道，太尉不会放过他。

　　也因为常州盐运是握在手中的把柄。

　　慕宇才答应用那两万人守卫北都城。

　　但倘若这中间有丝毫行差踏错，必然是无可挽留的后果。

　　后来她才明白他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曦玥。

　　灯火通明，他眼角酸涩，问。

　　“今个儿她二人可有动静？”

　　李允德自然知晓他问的，是后宫里的皇后及安妃。

　　“陛下，奴才正要禀报，适才安妃去了——”

　　未待李允德说完，便见陛下冲了出去。

　　“陛下等等我啊！”

　　李允德还奇怪，自已都没说完，陛下怎么就知晓了。

　　再见她的时候，她坐在那里，眼睛无神，好似被这铁笼子困住了一般。席容心中难过，却不敢泄露分毫。

　　只吩咐道。

　　“日后多派人看守，不准人接近，不准给瓷碗。”

　　“那陛下若是——公主殿下……”若是她还是想不开该如何？

　　“那就给我将她栓在原处，带重枷锁。”

　　“陛下——”李允德，也生了不忍似有劝意。

　　席容红着眼。

　　其实他还是舍不得将她放走。她若走了，便就再也没有机会原谅他了。

　　“你须得日日来看，旁人若问，就说，朕不愿负先帝嘱托，故而如此。”他说的轻声，也未惊醒，那低着头失落的女子，身影愈发纤瘦。

　　见她缓缓拿出手中的碎片，迎在明黄色的灯火里，瞧了瞧。

　　也笑了。

　　瞧见了不远处的影子，两道，一长一短。

　　“席容！你是来赐死我的吗？如今，便不劳你动手了。

　　“你偏要这般顺了我的心意？”

　　“呵！”她笑的惨淡。

　　安妃怕是早就知晓了孩子保不住的事情，如此拙劣的栽赃嫁祸，他自然也知晓。却不能——

　　“朕要你留着这条命，看着天下太平。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去死！”

　　“怎么？”她冷笑着。

　　“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还是要我下一次，再给你挡一次刺杀！

　　你知道吗？我为何，没能阻止安妃小产吗？说来可笑，我的手臂已然废了。为何不眼睁睁看着她跌下去，没了孩子，也是你命中所赐。”她笑着说，眼中愈发恨厉。

　　席容看着她淡淡的笑了，他倒是还希望，她当时没有伸出手，该多好。

　　她心中到底还是希望，能有一个人相信她的。

　　可是大概吧不会有了吧。她缓缓将碎片移至手腕处。

　　“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朕做的！”

　　“呵呵！”她笑的讽刺。

　　“果然啊，她说是你，我还不信！

　　你可当真是无情！”

　　“是！无情的是朕，该死的人也是朕！所以，朕知晓不是你做，朕也不会赐死你。

　　好好活着，时机到了，我自会同意你离开。毕竟朕也要顾全最后一丝颜面，保全先帝的最后一丝体面。”这一席话李允德知晓陛下在劝她。

　　只是方法大概是让旁人接受不了的。

　　她心中薄凉，悔意万千。

　　“李允德！”

　　“是……”他犹豫着应下了。

　　是的，席容依旧是想象里的那般无情。

　　带人抢过了她手中的碎片。

　　将她栓在了原处，动也动不得。

　　接下来日子便更难过了，还需要人喂，她便执意不吃。

　　那些人见是陛下吩咐，又不敢为难，便屡屡作罢。

　　事情上报时，曦玥已然晕了过去，便是少不了一阵雷霆之怒。

　　再见她时，她正睡着。

　　就连太医要给她把脉，她也不愿意。

　　大概是累了。

　　手栓在床头，挣扎出了些痕迹。

　　手腕通红，露在外面的手，冰凉的吓人。

　　好想将她揽入怀中，给她温度。

　　可却终究是做不到。

　　席容卸下披风，盖在她身上。

　　“曦玥！再忍一忍。”

　　再忍一忍，一切就会过去了。

　　“陛下！暗卫齐统领求见。”

　　“好！”席容起身。

　　走出牢门，迎面来了一个内侍。

　　擦肩而过后，席容有些疑惑。

　　“你让他在正宏殿等我！”

　　“是！”

　　他又转身走了回去。

　　*

　　赫然发现那内侍，站在曦玥所处的牢内。

　　“就知道你会来。”席容静默的说。

　　岂料那内侍转身，便给了他一拳。

　　“你护不了她，我来护！”

　　席容静静的说。

　　“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你莫要节外生枝！”

　　慕宇掀下了内侍的帽子，揪住了席容的衣领。

　　“你就是这么对她的？我真替她不值！”

　　席容淡淡一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她是不会跟你走的，不是吗？”

　　“你如何这样笃定？我觉得曦玥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回来！”

　　“你什么意思？”席容不解。

　　“她若不是对你还有一丝念想，怎么会想着给你一丝丝解释的机会！怎么会留在北都城！宇文席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不要吵了！我愿意和慕宇回温州！”曦玥缓缓起身，声音微弱。

　　“至少也要等南戎之乱解除。”

　　她自顾自的说。

　　“那儿气候适宜，是好将养的地方。”

　　席容冷着脸，看着慕宇续说。

　　“最近出不得，他的事情还没办完。”

　　“那我便带她回公主府。”

　　“总之没有我出城令，谁也别想出城！”席容说着便拂袖而去。

　　曦玥刚要出口的话，也没来得及说。

　　只见袖子里落下了钥匙，大概是席容默许的。

　　他以为，公主府有慕宇的军队，至少比牢房安全。

　　不至于让他生出后顾之忧。

　　慕宇解开她手上的铁锁。

　　曦玥瞧着他问。

　　“你答应他什么事了？”

　　慕宇眼神里有些许闪躲。

　　“没什么。等这件事后，我们就回温州了。”

　　“好！”曦玥乖巧的应着。

　　“那你答应我，做我夫人好不好？”慕宇眯起眼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那你答应我，不要做山大王了。”

　　“好。只要你是我夫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想起来，比起席容，他做的何其微不足道。

　　又念起他以往的好。

　　至少他对自已尚好。

　　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也未尝不好。

　　牢房外一道身影，刚探上来，又隐了。

　　一如那道身影，缓缓步入的黑暗中，影子落下带来了黑暗。

　　也许是会重见光明，也许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