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是窦均尧的,新款保时捷卡宴,雪地里窜出一溜烟儿夺目耀眼的红。
窦均尧在导航屏幕上摁了两下,然后靠回座椅:“煜哥,那女的谁啊?”
盛煜仰着头,拇指和食指揉着太阳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新人。”
“唬我的吧?”窦均尧满脸狐疑,“凶的跟头母狮子似的,好坏都写脸上呢,这种性格适合演戏?”
盛煜掀了掀眼皮,“闲?”
窦均尧从倒车镜看他一眼,撇撇嘴:“行行行,我不问还不成嘛。”
手里方向盘打个转,车胎在雪地里吱嘎吱嘎地响,黑的白的交织在一起,像夜幕中飞机尾迹凝结成的云。
“盛蔷快回来了。”
窦均尧深吸一口气,少见的头疼,“你知道的,我近半年都会很忙,没时间替你照顾那位大小姐。”
盛煜敛眉看他,“有时间撩闲?”
“煜哥,”窦均尧无力辩驳,“我跟盛蔷保持距离,也是为了她好。”
他身边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为了钱,各取所需,玩玩就算了。但对方是盛世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他玩不起,也不想负这个责任。
盛煜语气变冷,“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当初可以拒绝。”
窦均尧哑口无言。
他不着调的性格几年前更甚,荤素不忌,见到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就忍不住过去撩闲。
盛蔷哪里见过这种登徒子,被他三两句话气的脸色通红。青年嘴角勾着笑,女孩儿神情娇羞,这一幕被盛煜看在眼里,误会就产生了。
窦家当时面临经济危机,盛煜天降正义,帮窦家度过难关。窦父大喜过望,高高兴兴把儿子双手奉上,窦均尧就这么成了盛蔷的童养夫。
这些年窦家靠盛煜的人际往来,生意越做越大,几乎可以跟市场热销公司媲美。
窦均尧自知没那个本事,心里有甩掉盛蔷的念头,也不敢贸然尝试。
这些年跟盛蔷保持距离,不把她跟那些女人混为一谈,就是窦均尧的以德报怨。
偏偏盛煜不领情,倒是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喜欢把盛蔷往他身边塞,横竖遇到事儿都要他去解决。
多余又麻烦。
......
姜驰憋一口气,总算见识到盛煜的喜怒无常。
她把自己摔进床榻,不知道跟谁赌气,暗自嘲笑近些天心里起了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涟漪。
侧脸贴着枕面,胳膊垂在空气中,她把还算宽敞的房间吞云吐雾,绘成人间仙境。
姜驰通身烦躁,最后一根烟抽完,也没缓解她心里掀起的波涛骇浪。
积雪刺目,她眼皮跳个不停。
冷风是最有效的醒脑剂,姜驰倚在窗前,看到院子里一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
大概五六岁左右的样子,极有特色的蘑菇头,从棉衣到雪地靴,清一色的至纯雪白,几乎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她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个男孩儿。
太漂亮了。
姜驰能感受到自己骤然低落的情绪,那种烦躁被彻底冻住,她连呼出的气都像是没有温度,打心底窜起一种冷。
几分钟后,她鬼使神差的站在院子里。
糯米团子奔跑的速度慢下来,仰着稚嫩的小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是盛爸爸的女朋友吗?”
“不是。”
她停顿一秒,纯粹是为了纠正:“叫阿姨。”
糯米团子歪着头,姜驰莫名想起猫头鹰,浑身上下都圆滚滚的,包括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可你长得太漂亮了。”
小家伙嘴巴甜,会哄人,但姜驰不领情,脸上半点笑容也不吝啬。
她不笑的时候,眼神无形中透着几分冷淡的疏离,对于一个心思简单的孩子来说,足够有威慑力。
姜驰在糯米团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可怜兮兮的畏惧。
她挪开视线,低声问:“你叫什么名?”
“陶园园。”
姜驰再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怎么起这么个名儿?”
陶园园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几岁?”
“七岁。”
姜驰低着头,视线范围内,糯米团子脸上笑容带一对很讨喜的酒窝儿,胖乎乎的手指伸出四个。
“......”
她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姜驰有些佩服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你妈妈呢?”
陶园园瘪着嘴,眼睛红了。
“妈妈跑了。”
姜驰急着得到的答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的疑问反而更甚。
陶园园拿手背揩了下鼻子,睫毛挂着晶莹透亮的雪,脸蛋肉嘟嘟的像新鲜出炉的白面包子。
姜驰看他一眼,弯腰把地上半成型的雪球堆起来,做个大致上能看出雪人轮廓的四不像。
是真的丑。
“别哭,”她语气很生硬,“你还有盛......”
“爸爸”俩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尤其对上陶园园懵懂无知的清澈眼神,姜驰有种深深的罪恶感。
陶园园看着雪人,瓮声瓮气:“爸爸说,不能给盛爸爸添麻烦。”
姜驰拇指无意识搓了搓,指尖冻得发麻。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喜怒哀乐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多云转晴,绕着雪人玩的不亦乐乎。
姜驰乱糟糟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陶园园的意思,心里却并不感到轻松。
说到底,关于盛煜的事,多少都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姐姐。”
姜驰思绪被打断,耳边呼唤声若蚊蝇,她微微垂眸,对上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怎么了?”她问。
陶园园脸蛋通红,扣了扣手指,害羞地拽住她袖子:“我想上厕所。”
姜驰:“......”
她转身走进屋里。
“姐姐!”陶园园语气有点急,以为姜驰不打算管他。
姜驰回头,脸色有点黑:“还不过来?”
她在客厅电视柜附近,找到了正在打扫卫生的保姆。客厅落地窗几乎没多少框架,保姆的方向能把院子里的场景看个一清二楚。
“辛苦了,姜小姐。”
姜驰微微点头,没吭声。
陶园园顾不上姜驰,急急忙忙被保姆拽到洗手间,屋里踩出一连串带泥汤的脚印。
姜驰默默拿起拖布,听见那边小声传来一句“等等”,语气还挺激动。她不解地抬头,看到陶园园慌乱中把门拍上的小胖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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