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究竟有多美?
奶奶没有留下照片,外婆总是说奶奶长得美,丛芯给外婆看范冰冰的照片,外婆说和奶奶有些像;过了两天,丛芯又把李冰冰的照片给外婆看,外婆说气质看起来和奶奶差不多;此冰冰和彼冰冰,怎么糅合在一起,奶奶那得多美?丛芯疑惑了。又有一天,外婆说奶奶穿旗袍真是太美了,林安雅就将陈数穿旗袍的剧照给外婆看,外婆又说身材有些像。陈数、两个冰冰,要从这些容貌极美、气质亦佳的明星身上选取哪些优点,才能拼出奶奶这个令两位帅男爱到至死不渝的佳人形象?
对于奶奶和爷爷的爱,林安雅一直想从爷爷那本残破日记中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其中的线索。
还得感谢,爷爷生前把自己最隐秘的日记,交给了爱写作的林安雅,林安雅毫不怀疑这源于爷爷对自己的宠爱,另一个原因,林安雅一直猜想:爷爷想把记录和奶奶相识、相恋的日记给自己做写作素材,大概是下决心把这段凄美的恋情公开,以纪念他们那段感情!毕竟,随着当事人的离去,记忆也会离去,不论是美好的回忆还是伤心的过往,都会随逝者消失于这个世界了!
日记得描写很简单,也很晦涩,可能写日记的人当时就不敢大胆地将一切都写出来,剖析和揭示自己的内心。那是一个少年的暗恋,甜蜜中夹杂着不会少于维特式的烦恼。林安雅只能以日记中的语句为素材,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来补充改写爷爷的日记,最大程度地还原那个令爷爷刻骨铭心半个多世纪的爱情:
现在已经天黑很久了,我跟着他们一家人一起磕了无数个头,但愿这是最后一批前来拜灵的人,我觉得一天下来我磕头都要磕晕了。八月下旬了,可是这是广东呀,天气依然炎热。他们家的女婿带来了一个不停吹风的东西,我在同学家见过,说叫“电风扇”,自己就能吹风,不用像君王一样有宫女打扇。但一天下来,哪怕现在是太阳早已落山,暮色四合,暑气消去不少,但这电风扇也好像也吹不出凉风让人凉快了。
一天下来,汗水早把粗麻的孝服弄湿了,穿在身上不仅自己都闻出自己身上的汗臭味,还像穿了盔甲(虽然这是想象)一样难受。这一家人,喔,我现在也是这家里的一员,分男左女右地跪在灵堂前,本来男女数量正好相等,可以因为阿嬷昏厥过去,对面的女人就只剩下两个了。我现在应该是这里辈分最高的,虽然对面的逝者的女儿也与我这个与这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辈分相同,但是在男人比女人尊贵的这个乡村,我似乎更有权威一些。
我直起了身子,揉了揉跪了一天已经麻木了的膝盖,眼睛不敢看向对面,也不敢看灵堂前面墙壁正中的逝者遗像,半看向地面,说:“阿姐,大家吃点饭吧。今晚你们俩早点睡,我和阿源守灵就可以了。”
我的眼睛余光看到,她正在挠着她那雪白的手臂,刚才每一次磕头起身时,其实我都看到了,她的胳膊上被蚊子咬的红疙瘩在不断增多,咳,可能是她的皮肤太嫩、嫩的像是香甜的豆花,所以蚊子都想尝一口。
大家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刚开始每个人都已经站不住了,不是扶着旁边的墙或者东西就是扶着阿昌伯或者阿昌婆。
我还不忘看看正在燃着的香是否应该续了,阿婆说这香必须燃够三天三夜,不能断,这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旁边,甜甜脆脆的声音响起,“我来吧!”随即一阵好闻的甜香传入我的鼻孔。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天下来一身汗臭,她却身上还这么香?不像是香水或者香粉,我这个鼻子特别敏感,如果是香水香粉,我一定会闻出来的。
(爷爷会知道,那奶奶的少女的体香吗?——林安雅看到这里,不禁想。)
“我来吧!”我没有忘,我现在是逝者的儿子,这是孝子应该做的,虽然在看到逝者遗照前,我并没有见过逝者。
换完香,正好阿爸从阿嬷的卧房走了出来,说了一句:“你阿嬷醒了,送点粥给她喝吧!”
阿昌婆端着一碗粥走了进去。
饿了一天了,虽然阿姐对父亲的逝世很是哀伤,其他人的情绪还可以,大家吃了不少东西。
吃饭时,我半垂的眼皮抬起,又看到她在挠自己的胳膊,我站起来,去堂屋里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回到饭厅,递给了她,这可是我阿爸特别配制的,可以防蚊也可以缓解蚊虫叮咬带来的痛痒。
我没有说话,等饭吃好以后,我偷看了一眼她的胳膊,红肿消了不少,要知道这药的效果很好,因为原材料不太好找,所以每年父亲只能配一点儿,仅供家人使用。
家人?现在,自己和她算是家人了吧?
还记得昨天傍晚,他们一家风尘仆仆地回到这个家,我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她:虽然她因为有孝在身,只是穿了一件素白色的丝绸旗袍,左边鬓发上别的一只银发卡算是唯一的首饰,但匆匆一瞥间,那白的像玉一样的肌肤,鹅蛋脸柳叶眉,乌发红唇,仍很单薄但已有婀娜之姿的身材……我不知道应该用学过的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她了,但是谁看她一眼后,恐怕都不会再觉得县城那些店铺里贴的上海来的招贴画里的美女会比她美!
她赶了好几天路,一路折腾,都可以看出来她很累了,但这些都没有减损她的美丽。
也是那一天,在第一眼看到她时,我感到了什么是心跳加快,什么是窒息缺氧。
她和他父母——逝者的女儿、女婿,对,她和她弟弟是逝者的外孙和外孙女,携她外公的灵柩回国,准备在家乡的祖坟下葬。
中国人的“落叶归根”的意识非常强,这里是著名的侨乡,但是这些侨商在外面不管多有钱,百年后还是选择回故土安葬。
我永远记住我们的初次见面,在那本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时刻,也就是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不美好的时刻,让我遇到了美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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