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字面意思

　　这是一辆通往南泉市的城乡客车，大概是天气原因，乘客看起来都有些昏昏欲睡。

　　路不好走，车身剧烈颠簸。

　　善巧胃不太舒服，她微微低着头，用手捂着胃，调整了一下坐姿，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后边有个大娘，小声问：“孩子，是不是晕车了？”

　　柴亭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她。

　　那大娘乍一看到柴亭，立马笑着“诶呦”一声，半开玩笑的说：“这是男朋友吧？长得还怪俊的嘞，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善巧没心情跟她搭话，就当没听见。

　　吴承盯着善巧的后脑勺，他从昨晚开始，心情就有点复杂。

　　许毅正低头摆弄新手机，他从善巧那借了不到一万块钱，迫不及待买了新手机，想要尝试着跟外界联系。

　　手机拿到手，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柴亭礼貌的对大娘笑了笑：“是啊，正打算带女朋友去市里看病，她这胃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担心有什么大毛病。”

　　许毅听言，立马抬起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柴亭跟谁都能聊得特别好，他跟大娘从哲学谈到信仰，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善巧耳根子才落了个清净。

　　大娘有点啰嗦，但心肠却是好。

　　临下车前，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胃疼可不是小事。别心疼那几个钱，身体要紧，该检查啥就检查啥。”

　　善巧乖巧点头：“谢谢大娘。”

　　大娘很满意的拎着包走了，看样子心情还挺好。

　　身后柴亭很轻的笑了一声。

　　善巧转过头，一语不发的盯着他。

　　柴亭：“帮个忙吧。”

　　善巧挑了挑眉，问：“什么忙？”

　　柴亭搓两下手指，摊开手心：“借点钱。”

　　善巧：“......”

　　她死死捂着包里仅剩的两万现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

　　“善巧。”柴亭说，“你信不信我让你三秒钟之内心甘情愿的把钱借给我。”

　　善巧摇头。

　　她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的她甚至都没分辨出那是什么。

　　善巧：“没看清。”

　　于是柴亭以同样的手法又放慢速度展示了一遍。

　　这回善巧看清了，她脸都黑了。

　　“你什么时候偷去的？”

　　柴亭指尖夹着她的银行卡，眼角弯了弯：“你猜猜看。”

　　善巧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抢，她身高不占优势，踮着脚往柴亭举高的手臂上扑，整个身体都快要贴上去了。

　　柴亭另一只手勾着她的腰，语调上扬：“呦，大白天的投怀送抱。”

　　善巧立马意识到她被耍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恥感涌上心头，她深深吸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

　　柴亭问：“借点？”

　　善巧吃了个哑巴亏，脸色不太好看：“多少？”

　　柴亭表情平静的看着她，既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善巧摸不准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过了好半天，才从背包里勉强掏出一万，递到他眼前。

　　“够吗？”

　　柴亭把头扭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善巧一开始没太听清，后来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小财迷”之类的话。

　　财迷她承认了，这个“小”又是从何而论呢？

　　柴亭从那一打厚厚的人民币里，抽出来其中一张，拿到善巧眼前晃了晃。

　　善巧：“这就够了？”

　　柴亭满脸心酸地点点头。

　　“靠。”善巧笑骂，“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于是善小财迷心满意足的把剩下的九千九百块放回背包里，一转头，吴承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善巧捂着包，问：“看什么？”

　　吴承：“我想.....”

　　善巧立马出声打断：“不，你不想。”

　　吴承：“......我想去厕所。”

　　“哦。”善巧说，“快去快回。”

　　因为这句略带关心的快去快回，吴承步子都轻快不少。

　　等车站就剩下她跟许毅两个人了，许毅巴巴凑到善巧身边，一脸八卦：“你觉不觉得吴承那小子有点黏着你？”

　　善巧摇头，“不觉得。”

　　许毅：“......”

　　他发现有些时候善巧和柴亭还真是挺像的，都有把天轻易聊死的本事。

　　善巧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你们谈判专家平日都这么八卦吗？”

　　许毅一脸严肃：“我们谈判专家从来都只八卦自己感兴趣的事。”

　　善巧笑容更灿烂几分，或许是因为大难不死，他们都很放松，并没有因为灰蒙蒙的天气影响心情。

　　柴亭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善巧正在服务室接热水，一次性水杯有点烫手，她“嘶哈”着小心翼翼往出走。

　　眼前闪过一道人影，水杯挪了位。

　　柴亭把早餐袋套到她手腕上，说：“趁热吃。”

　　善巧微微一怔，回过神后，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

　　她声音很轻：“谢谢。”

　　这场雨下得酣畅淋漓，一直到天都彻底黑了，才开始放晴。

　　夜空骤亮，难得有几颗星星。

　　善巧躺在摇摇椅上，她穿着浴袍，头发湿淋淋的渗着水，杯子里的咖啡热气腾腾冒着蒸汽，把玻璃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你那时说‘没那么容易结束’，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柴亭身影挺拔矗立。

　　“字面上的意思。”他缓慢道，“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善巧闭上眼睛，她不是福尔摩斯探案，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抓凶手是警察该做的事。

　　她只是，想要努力的，活的时间久一点。

　　相对无言。

　　许毅和吴承都睡得很沉，在寂静的环境中，能听到微许呼吸声，均匀有力。

　　善巧抿一口咖啡，她其实不太喜欢咖啡的苦味，也尝不出里面到底有几分甜，那感觉跟灌了一碗中药差不多。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很多事都捋不清，又仿佛忽略了什么事。

　　柴亭：“别想太多了，早点睡。”

　　善巧点头，说：“好。”

　　嘴上答应，她实际一点困意都没有，就这么躺在摇摇椅上，一直等待着天亮。

　　如果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么下一个开始会在哪儿？

　　如果第三个被感染的城市是南泉，他们才刚刚到这里，又说明了什么？

　　凶手想要把病毒栽赃给他们，转移集合地高层的注意力，然后静观其变，利用他们做最坚实的护盾。

　　善巧脊椎里窜起一股瘆人的骇意，让她一瞬间冷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