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话里藏刀

　　微风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吹透，许毅跪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中，捂着脸失声痛哭。

　　这种压抑的嘶吼声，更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发泄。

　　他们最后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许毅甚至不愿意去回忆。

　　善巧盘腿坐在稻田里，她看起来没有许毅反应那么大，脸色阴沉沉的，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柴亭肩膀架着吴承，吴承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一滴一滴的顺着鬓角两侧流淌。

　　他们跑的都有些脱力，许毅干脆直接躺到稻田里，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柴亭微微喘着气，问：“你怎么样？”

　　“没事。”吴承拧着眉，“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罗静和善巧距离最近，她脸上虚假的笑容挂不住，目光忐忑的看着善巧。

　　吴承疼起来说话都有些吃力，他把头转向善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善巧吐出一口气，问：“你有钱吗？”

　　吴承有点怔。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随身带着卡。”

　　善巧问：“有多少？”

　　吴承：“大概五万块钱左右。”

　　善巧沉默了一会儿，说：“足够了。”

　　对于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来说，五万块钱足够他忘掉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规划新的人生。

　　吴承头埋的很低，没有说话。

　　柴亭：“这事应该没那么快结束，先别忙着散伙，找个城市安顿下来再说。”

　　许毅从稻田里爬起来，他附议：“我觉得柴老弟说的对，咱们才刚刚出来，应该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善巧目光有点冷，“能照应你的人还少吗？”

　　许毅被她呛了一下，赶紧重新躺回去，很怕善巧这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们都有意无意的把罗静孤立，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小姑娘，谁都不会愿意一直带在身边。

　　如果不是她突然把吴承给推下去，他们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善巧深呼吸几下，她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种时候不能让脾气失控，应该尽快找到落脚地。

　　但她忍了忍，没忍住。

　　罗静三两步走到善巧面前，微微弯下腰。

　　“对不起。”

　　善巧死死盯着她没什么诚意的眼神，抬起手，干脆利落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听在耳朵里特别清脆。

　　罗静被她打的脑袋一偏，半边脸迅速肿起来，她笑容重新浮现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许毅打了个哆嗦，他是打心底有点畏惧这个小姑娘。

　　“解气吗？”罗静微微歪着头，“在让你打一下好不好？”

　　善巧眯了眯眼睛，突然爆发。

　　她揪住罗静的衣领，把罗静狠狠推倒稻田里，抡起拳头就往她脸上招呼，一下又一下，毫不心软。

　　罗静也不反抗，她浑身都是伤，疼得眼皮都在无意识轻微颤抖着，身体蜷缩，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善巧扯住她头发，凑到她耳边：“疼吗？”

　　罗静勉强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绝对的冷厉和肃杀，微微一笑：“你解气就好。”

　　善巧眼睛里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情绪似乎逐渐平复了下去，但眼睛里的凶光还在。

　　罗静：“还想打吗？”

　　吴承皱了皱眉，看她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善巧捏着她下巴，短促的笑了一声，很轻。

　　她语气很缓慢，吐字却清晰：“就算你杀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罗静脸色骤变。

　　善巧很满意看到她现在的反应，接着说：“跟性别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你而已。”

　　[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你而已。]

　　罗静脸上的血色褪尽，仔细一看，她躺在稻田里的身体还在发抖，像是努力的克制着什么。

　　这番话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有点残忍。但许毅没办法拿她当个正常人来看待，所以即便是有些心软，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替罗静去求情。

　　罗静眼前有点发昏，也有点想笑。

　　她觉得自己真贱啊，一遍又一遍的把自尊踩在脚底，就为了能跟善巧好好的说几句话。

　　曾经对所有人充满恶意，除了善巧。一看到她，就喜欢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罗静捂着脸，越笑越大声。

　　善巧缓慢又沉重的离开她身边，脑袋有点疼，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愁的。

　　吴承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

　　善巧：“散伙吧。”

　　许毅猛地看向她。

　　吴承皱着眉：“为什么？”

　　柴亭凝视着善巧的眼睛，肃然道：“你不用害怕连累谁，区区一个小姑娘而已，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善巧不想说太多，她做事很固执，想法不会轻易被更改。所以对于柴亭的话，也没真正听到心里去。

　　柴亭叹了口气，说：“至少也要先离开这里。”

　　善巧：“好。”

　　她暂时妥协，让许毅和吴承都松了口气。

　　没人去管还躺在稻田里的女孩，她似乎也没有继续跟上来的打算。

　　他们走到天黑，才找到一个村子。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善巧不擅长这种“和尚化缘”的沟通方式，乖乖站在后边当透明。

　　他们最终在一个刚刚还俗的和尚家里借宿，和尚叫郝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龄，样貌普通，方方正正的一张汉子脸。

　　“阿弥......不好意思，习惯了。”

　　柴亭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大师您真幽默。”

　　“叫我郝纪就行。”郝纪侧过身，“你们是车半路抛锚了吧？这里路不太好走，总有像你们这样的跑来借宿。”

　　许毅：“......哈哈，是啊。”

　　郝纪点点头，表示很能理解：“进来谈吧。”

　　于是他们莫名其妙住进了一个和尚家里，和尚家里还有个未婚妻，两个人据说是青梅竹马。

　　善巧跟自来熟的和尚不太能搭上话，多数都是柴亭跟和尚攀谈，看起来还挺投缘。

　　她从未婚妻口中得知，这附近镇上还有个自助银行，提款机里的钱每天最多不超过两万。

　　善巧还挺高兴的，她想着等明天醒了，就到银行去取钱，然后带着这几个人坐客车离开。

　　至于去哪儿，她也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