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苏长安,打小儿人见人夸,他摞了十年的功夫,现在依然拾得起来,他哪儿就比别人差了?
苏长安此时心里既怨且恨,酒意夹杂着怒意,在胸口翻卷,似惊涛骇浪,怒怨之气遮住了他的眼!
这一刻,他什么都忘了,只想叫眼前这人知道,他,苏长安,不是废物!
长枪挽了个剑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苏明谨刺了过去!
苏明谨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侧的二儿子苏念远尖叫一声,松开他的手,拔腿逃窜。
然而没跑一步,眼前寒光一闪,那银枪破空而来,直直的戳向他的眼。
“大哥,是我!”苏念远颤声叫。
“是你,又如何?”苏长安似一只关在笼中的困兽,被乍然放出来,那眼眸里都汪着血。
那杆枪在他手里,幻化成一朵食人花,将苏念远那张阴柔的小白脸,牢牢笼罩住。
“唰唰唰”数点寒芒,准确无误的擦着皮肉而过。
苏念远甚至能感觉到枪尖划过时,那冰冷入骨的铁腥气。
数枪刺过,他毫发未伤,可是,两腿之间,却有止不住的热意,淋漓而下……
苏长安看着他湿淋淋的裤子,愣怔了一下,纵声长笑。
“孽畜!你把远儿怎么了?”苏明谨护子心切,飞身来救。
然而人未至,却又被苏长安的剑花缠住,几番刺戳之后,苏明谨愣在当场,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要想伤一个人,很容易。
可是,像苏长安这样,那长枪的尖儿在他身上划来扫去,每回他都以为自己老命已休,可偏偏他又点到为止,令他毫发未动,衣角未动……
苏长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这位废物儿子,是有,真功夫的!
可是,因着他的管制,他明明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拿过这红缨枪了!
十年前他虽枪法惊人,到底未成。
为何现在,却似丝毫未受影响,仍练成这惊世绝技?
他这儿子,有这绝技在身,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儿子,苏明谨突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苏长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脚底这一对父子,醉眼迷离,神情恍惚。
原来,身居高位威严沉稳的太傅大人,也会害怕呢!
还有,这位饱读诗书清贵逼人,被称为人中龙凤的二弟,也会害怕,还吓得尿了裤子……
“哈哈!哈哈!”苏长安昂头大笑。
这个酒后的梦,做的,还真TM爽!
他是爽了,爽得纵着马儿,在花园里笃笃的跑了大半夜,那杆长枪,也把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毁了个干净利索。
而兰心院里的人,这一夜,都难以成眠。
柳娇兰娘儿俩,本就痛得睡不着,这会儿苏氏父子煞白着脸走进来,又听那苏长安在外头造反,别说睡,连眼都不敢眨了。
“老爷,他会杀了我们吗?会吗?”柳娇兰抖成一团。
“爹,我害怕!我好怕呀!”苏念锦拿被子蒙住头。
苏明谨心里也慌得很。
苏长安八岁以前,大部份时间养在外祖那儿,生来是桀骜不驯的性子。
这么多年,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只猛虎关入笼中。
之前他遭他训斥痛骂,还P都不敢放一下,怎的突然就发了疯?
喝醉的武夫发了疯,那真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苏长安见过太多一怒血溅三尺的武夫了!
为了保险起见,苏明谨命人把房门加固,又把柜子都推过来,抵在房门上,一家四口,大眼瞪小眼,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这动静自然也吵到了慈心院。
苏老太太一听苏长安也造反了,怒不可遏,当即就拄着拐杖一阵风似的窜了过来。
她来时气场八米八,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戏文杨家将里的佘老太君,能呼风唤雨,驭雷公驱电母的那种。
“今儿个,是都要造反啊!当苏家的当家人是死的嘛!”她骂骂咧咧的进了兰心院。
然而等到苏长安那杆长枪冷嗖嗖的刺过来,毫不犹豫的封了她的喉,她头皮发麻,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苏长安,大气儿都不敢喘。
“哈哈!”苏长安自以为是在梦中,玩儿似的将那枪尖在老太太头上绕来绕去。
看着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太太变成一条濒死的鱼,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
苏长安痛快了大半夜,累了也困了,摇摇晃晃回去睡觉。
次日清晨睁开眼,长枪依然紧紧抓在手心。
他定睛看了片刻,像被烫到一般,将那红缨枪远远扔开。
“谁?谁把这枪拿来的?”他叫,“快,书山,快把这破玩意儿拿走!”
书山呆呆看着他,结结巴巴问:“大……大少爷……您……您记得昨晚的事了?”
“昨晚什么事?”苏长安皱眉,“好了,你别说这么多废话,快把这玩意儿藏起来!千万莫让父亲看到了,否则,我就真的完了!”
小的时候,父亲最厌恶他耍枪练武,把他所有的枪都弄断不说,还把关起来,让人拿鞭子用力抽,抽得他死去活来,却还不算完,又把他扔在地牢里。
那地牢……
苏长安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许想!”他拼命的晃着头,牙齿咬得咯咯响,“苏长安,你不许想!听见没有!不许再想了!”
然而,那思绪似是脱缰的野马,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扬起四蹄,硬生生的拖着他,往记忆最深处狂奔而去。
黑漆漆的地牢,看不到一丝丝光亮,只有一双又一双诡异的眼睛,在闪啊闪……
那么多双血红的眼睛,全都牢牢盯住了他,朴棱棱,朴棱棱,它们一起飞过来,密密麻麻的趴在他身上,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头,咯吱,咯吱……
那鬼影咬着他的皮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父亲!父亲救我啊!父亲,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我再也不练武了!我会乖乖读书,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拂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定全都听你的,听祖母的,听二娘的,听二弟的,听二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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