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长安咬牙切齿,“说我是窝囊废,是哈巴狗,苏长欢,你不是吗?你不曾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吗?”
“娘是第一次被苏念锦推搡吗?父亲和柳娇兰,是第一次袖手旁观吗?你又是第一次看见吗?那个时候,你看见了,你又做了什么了?”
“你不是也装作看不见,忍气吞声就过去了?你自己不也是一样的怂,一样的软皮蛋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有什么资格?你这条疯狗!”
苏长欢被他这么骂着,心里反倒舒坦了。
不过刺激他两次,他便再也不张口闭口什么二娘二弟二妹了,这真是个好兆头!
“我承认我曾经跟你一样怂,可是,今天,我站起来了!”她仰头看着苏长安,“有种,你也站起来,咱俩比比,到底谁站得更高,更直!”
“我还怕了你不成?”苏长安抬腿把脚边的椅子踹飞了,“比就比啊!真当老子乐意这么天天给人陪笑?TM的凭什么啊?老子才是这苏府的嫡长子啊!老子怕个毛!不就是一条命嘛!”
“来啊,拼啊!死了算了!TM的老子受够了!受够了!没有这苏姓,老子也照样活!照样活!死了张屠户,老子还吃浑毛猪不成?老子……”
他这一嚷起来,简直没完没了,长久以来的压抑憋屈,全趁着这劲儿嚷嚷了出来!
嚷到最后,自己蹲在那里,抱头痛哭,哭完又接着骂,骂天不公,骂地不平,骂这世人狗眼看人低。
初时还骂得颇为章法,到最后简直就是胡骂乱骂,完全不知他在骂什么!
一时又不知想到什么,冲出去寻了他儿时的红缨枪来,在院子里胡刺乱戳。
他虽喝醉了,然而那枪却耍得虎虎生风,丫环奴仆,皆吓得尖叫四散,生恐被那红缨枪刺个透心凉。
许氏和尹初月见他胡闹,想要上前相劝,却被苏长欢阻止。
她坐在游廊间,看那枪尖上的寒刃在雨幕中乱闪,脑海中恍惚记起幼年时的苏长安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着火热梦想的热血男儿。
“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哥哥,才是真正的哥哥吗?”她喃喃道。
“嗯嗯!”尹初月坐在她身边,鸡啄米一样点头,眸中光彩毕现,“当年就是因为这枪法,我才喜欢上你哥哥的!”
许氏在一旁擦眼泪:“我都快忘了,我们安儿,有一身好武功呢!”
其实,不光她忘了,这苏家院子里的很多人,都忘了。
毕竟,这杆红缨枪,苏家的大少爷苏长安,已经有近十年没耍了。
可哪怕十年不耍,一朝动起来,却仍是威风凛凛,雄姿英发,气壮山河。
骨子里那种天生的热血豪迈之气,或许可以短暂压制,但却不会永远封存,遇到合适的契机,便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所到之处,催枯拉朽,令人胆战心惊。
苏长安一套枪法耍完,恍惚间重回旧时光,似又回到当年跟着外祖在边境草原上策马狂奔的情形,心中技痒难耐,冲到马厩,翻身上马,纵马驰骋。
可这宁心院地势窄小,哪里跑得了马?
苏长安自觉一身精彩马技施展不出,十分不爽,混沌间想到兰心院那花园倒是很大,当即策马而去。
“他这是要去哪里?”许氏慌了,苏长欢却乐了。
她这位哥哥,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可对于这耍枪弄棒之事,却是十分痴迷。
这些年被苏明谨压着制着,平时跟狗儿一样乖顺听话,再不碰那些父亲最厌恶的武事,可是,他心里又何尝真正舍弃过自己的心爱之物?
就在前些天,他还跟手下的小厮嘀咕,说兰心院那大花园,根本就不适合养花,最适合用来跑马。
苏长欢眼见他直奔兰心院而去,呵呵笑出声来。
“你这死丫头,你还笑?”许氏惊慌失措,一迭声叫着小厮:“书山,书山你还傻站着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大少爷揪回来!这万一冲撞了老爷,这可怎么好啊!”
苏长欢却巴不得苏长安去冲撞一回。
有句俗语怎么说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她倒真的很想看看,哥哥横枪立马杀过去,那位苏大人到底还有没有胆子再摆什么太傅架子!
书山这边人还没追出去,苏长安却已打马进了兰心院。
马蹄笃笃,银枪闪亮,奴仆尖叫,鸡飞狗跳。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把屋子里的人都惊出来了。
“这个逆子!逆子!”苏明谨恨得不行,“来人啊!把他给我揪下来!”
一众家丁苦着脸上前,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多少学过几招的,但跟这位受过将军世家教导的大少爷,那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
更不用说,现在他们两手空空,对方却是长枪在手,白马在胯,面色阴沉,眸若滴血,身上那浓浓的酒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谁敢跟这么一位武艺高强怒气满胸又一身酒气的家伙对战?
这不是找死嘛!
家丁们光是看到他,那腿便软了,虚张声势上前,还没沾到苏长安的边,便屁滚尿流滚回来。
“老爷,小的们实在是挡不住啊!”
“废物!”苏明谨怒骂一句,大步向前,身后的二儿子苏念远忙不迭的扯住了他。
“父亲,还是避其锋芒吧!”
“他有锋芒吗?”苏明谨冷哼,“远儿,你记得,他就是个废物罢了!”
他有心在大儿子面前立威,当下拉过心爱的小儿子,怒气冲冲的站到了苏长安面前。
“苏长安,你赶紧给我滚下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后果?哈哈!”苏长安内心悲苦,大笑出声,“什么后果呢?都TM什么后果呢?我忍了这么多年,得到的,不就是这么一个后果嘛!”
忍到最后,他成了一个里外不是人的窝囊废!
他亲娘对他失望,因他伤心。
他亲妹子骂她是狗,看他像仇人。
他费力讨好的这些人呢?
当他是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时赏块骨头,不高兴时肆意辱骂,他在他们眼里,怕是还不如一条狗呢!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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