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就是一趟旅途上飞驰的列车吗?和许多人相遇、又和许多人相离,或由陌生人变成了最熟悉的人,或者擦肩而过后还是成为了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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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冬被人流推下火车,她都不会走道了,双腿双脚麻得不能碰地,没奈何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行李上,眼睛却在四下里搜寻,她多希望那个“多嘴多舌的男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吧,我送你去师范校……”
可惜,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她的双腿双脚缓过来,那声音也没再出现。
好在她记住了那个“多嘴多舌男生”说过的”212”路公交车。
于是,她扛着行李,背着个军用书包,拎着网兜走出了清江火车站,找到了212路停车点。
上得车来,她一边掏出一毛钱买票,还没忘问了售票员一句:“同志,这车去师范校吗?”
“对对,终点就是师范,往里走,往里走……”售票员边接钱,边往里推凌冬,“这是来报道的啊,大包小裹的,你可不大吧……往里走,往里走……终点呢……”
凌冬终于喘了口气,不用担心坐过了站,终点下车就行了。
“真有意思,我不大,当然不大,俺才十七岁好不好,谁家初中毕业还能二十好几?”凌冬心里好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倘若自己能上高中,能考清华,也不至于十七岁就出来上这破中师吧。
凌冬摇摇头,把苦恼甩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已经考了,都已经来了,说那些还有用吗?比起姐姐们,她该知足的。
“终点到了,下车吧,下车往回走二十米就是师范……赶紧去吧,这都几点了,天都快黑了,再不报道还有地方住吗?”
“终于到了……”
凌冬终于走进了师范校……
虽然是在夕阳已然收起了最后一缕光芒的时候……
啊,不对啊……不对……
映入凌冬眼帘的学校大铁门边门柱上的校牌竟然是“清江师范学院”……
她通知书上写的明明是清江师范学校啊。
她突然又想哭,事实上,她已经哭了,从早上三点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连饿带累带担心她爹,现在的她几近崩溃。
哎呀,那个挨千刀的,混世魔王吗?什么热心肠?什么救命稻草?这真是把俺坑惨了。
“同学,这是怎么了?不进去报道,这是坐在这里哭个什么劲?出什么事了?”当凌冬抬起头,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正站在自己面前,弯腰问自己。
“俺……俺……走错地方了……俺去师范学校,不是师范学院……呜呜……”
凌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怪不得那个售票员说自己小……
多年以后,凌冬自己都纳闷,她上师范校那天怎么那么爱哭,她不是个脆弱的人啊,十三岁离开家,去过六峰乡里上初中一年多,又去过山东读了三年,不管怎样都算做走过南闯过北的人啊,离开家四年都没有那一天哭得多。
是的,她后来给自己下过定论:那就是上中师她不如意,不可心……所以她委屈、难过、事事不顺心……
而眼前,她肆无忌惮的大哭也是因为有个人过问她,她都在这大门口坐了半天,哭了半天了,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也有十个二十个了,可那么多人都只是冷冷地看一眼哭泣的她,然后扬长而去。
终于有个搭理她的人了。
而且,眼前的这位好帅啊。
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帅帅的三七分头,凌冬长到十七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帅的男生呢
而当时,也是这个人,把她送到了公交车上,告诉她坐212路公交车返回,到81650军部下车,再坐上412路到军区医院门口下车,右拐五十多米就到师范学校了。
凌冬对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男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帅帅的,潇潇洒洒的形象,后来在学校的小电影院里看琼瑶的电影,在秦汉那里才和这个清江师范学院门前遇到的好心人对上了号。而在当时,凌冬并没想到,他们之间岂止是一面之缘?
或者说“不解之缘”更恰当吧。
眼见得天渐渐黑下来,她必须赶紧赶往师范校,她不想露宿街头。
公交车上依然挤得要命,她竖着耳朵听着售票员喊着站名。
“你怎么回事?把你的破盆破罐的好好拿着,你撞到我了——”一个粗暴的声音响策在凌冬的耳边。
“俺俺……对不起……”凌冬不知所措,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哎呀,你长没长眼睛?你撞死我得了……”又一个尖细的女生响起。
“对……对不起……”凌冬说着,可她却不敢轻易动了,她生怕再听到别人的类似的声音。
她的眼睛也不敢到处看,她怕一不小心又被谁指责。
哎,哎……凌冬突然想闭眼,因为她的眼神落点处,靠近后车门位置上的一个男人,正把一个女子紧紧环抱在怀里,而且……而且……凌冬瞬间脸红得像是自己被陌生人抱住了似的。
那男子的手从后面抱过去,而且……而且还在那里摸摸索索的,明显是在挑逗。
“啊……”凌冬终于不知所以的闭上了眼睛,可却不知道自己竟然喊出了声。
这一声“啊”果然惊动了好多人,大家莫名其妙地把视线透过去,甚至有人嗤之以鼻:“神经病……”
凌冬的脸红得像吊炉里的烤鸭,她死闭着眼睛,生怕再看到那一幕。
心里却噗噗腾腾的跳个不停。她纳闷,那女的怎么不反抗,要是有人这么对自己,凌冬势必跟他拼命。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是听到了售票员报的站名:81650军部。
她赶紧打点自己的行李,挤向后门,那对男女依然在,而且,那女子已经借着门口拥挤的档口,更加小鸟依人一样的缩进那男人的怀里。
凌冬来不及看看那女人和男人的样子,就被挤下了车。
“叮叮当当”的还没站稳,公共汽车已经呼啸而去。
留给凌冬的是满脑子男女亲热的画面。
羞死个人。
站在路旁,她看到了公交车站牌。她终于看到了军部医院的站点。
不等了,到军部医院只有两站地,省一毛是一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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