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灵儿上前到凌素绾跟前,让莲蕊捧上一只精美的长条形锦缎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支硕大的,看上去就很贵重的人参。
“小炭子,大恩不言谢,这支人参你收着,看你身子这么瘦弱,还得整日里跟着陆行止这个不会体恤人的上司东奔西跑,一定要多补补,知道吗?”
“这……”凌素绾犹豫着,下意识看了陆渊一眼。
不说她一个奴才,接受郡主如此贵重的礼物是否妥当,单就她现在的心境来说,知道了朱灵儿就是裴照的定亲对象,她对朱灵儿的感觉便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既是郡主赏你的,尽管收下便是。”陆渊替她做了决定。
这小叫花看起来的确纤弱了些,是得好好补补身子,否则哪有精力替自己查案,帮自己处理公务。
“是,小的多谢郡主。”凌素绾低头接过盒子,掩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入夜之后,定国公府万籁俱寂。
凌素绾坐在屋内那张破旧的桌前,把自己陷入深深的黑暗中。
她的手上,是一颗小小的黄色玉石,色如鸡油,形如水滴,玲珑而精致。
这是裴照亲手雕刻打磨而成。
她一直视若珍宝,随身佩戴。
那时的子归哥哥,温润俊逸,光华内敛,就如同她手中的这颗玉石一般。
她也曾少女情怀,借着他和她的兄长是至交的关系,便抓住一切机会接近他,为他对自己一个欣赏的眼神而心悦,为他对自己一份小小的关怀而窃喜。
可惜,如今玉石虽在,却已物是人非。
凌素绾摩挲着手中玉石,想了想,半晌后静静的开了门,自偏门悄悄出了国公府。
与国公府隔了两条街,便是裴府。
这里是她当时坠崖生还,一路乞讨千辛万苦来到京师之后,第一个来投奔的地方。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她初入京师,人生地不熟,辗转了许久才打听出裴府所在。
可是待她满怀希望的赶到裴府,还没走近正门,便遭到了守门家丁无情的驱赶。
彼时自己衣衫褴褛,浑身脏污,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不敢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裴府附近徘徊了两日,无计可施之下,只得作罢。
后来,她跟着七公隐匿行藏的那段时日,曾在街上见到过裴照的父亲。
“那是新上任的阁老大人,裴延之,丫头你认识他?”七公问他。
她眼睁睁看着裴延之的官轿从面前抬过,朝七公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然而其实,裴延之和她的父亲也曾来往甚密,两人同在福建为官,交情颇有些深厚。就算后来裴延之调任京官,两人也保持着偶尔的书信往来。
原来裴伯伯的官途这几年竟如此之盛,都已经入阁了。可是父亲,却落得如此下场……
她多想上前拦住他的轿子,唤他一声“裴伯伯”,就算不收留她也没关系,只求为她指点一条今后该何去何从的明路。
可是她不敢。凌家就剩下她一个了,她不敢再轻易的对他人寄予希望,付出信任,赌上性命了。
孤注一掷固然英勇无畏,但徐徐图之则更为理智和稳妥。
裴府。
她将自己的身影隐入对面的街角中,在夜幕中抬头望着前方这座府邸。
不知道现在子归哥哥正在做什么。他应该……已经忘记我了吧。
凌素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入夜了,连空气都变得凉薄。
她转身离去。
从此以后,她和子归哥哥,就如同此刻她和裴府的距离,各走各路,渐行渐远。
这一夜,凌素绾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直至天光微亮,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不好了,死人了!”朦胧间,她被一阵敲门声和叫喊声惊醒。
她倏的睁开眼睛,是阿椿的声音。
迅速穿衣下床,慌乱急急间照了照镜子,好在自己昨夜回来晚了,脸上的仿人皮面具没摘就睡下了。
她也顾不上抹脸,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打开了门。
门外,阿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惊恐又焦急的对她说道:“不好了,小炭子,吉庆……吉庆死了!”
什么?凌素绾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睡意朦胧,听岔了。待到阿椿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吉庆,居然死了!
然而接下来阿椿说的话,才真正炸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小炭子,他们都说是你杀了吉庆,吉总管正带着人来抓你了。”
什……什么!还没等凌素绾消化掉阿椿的这句话,定国公府的大总管吉安便带着一大帮府里的下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吉安一马当先,快步行至凌素绾面前,咬牙切齿道:“小炭子,真是想不到你如此的心狠手辣,吉庆到底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你要对他痛下杀手?”
“是啊,小炭子你为什么要杀吉庆?”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狠毒,吉庆那么好的人,你怎么下得了手?”
“吉总管,把他绑到小公爷面前去!”
“杀了他,为吉庆报仇!”
……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慷慨激昂。
那些下人平日里虽明着不说,但其实私下里一个个的,都嫉妒眼红她能得陆渊和国公夫人如此看重。如今看她陷困,难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趁机起哄者甚众。
只有阿椿仍挡在她前面,壮硕的身躯就如一堵墙一般,嘴里嚷嚷着,“你们凭什么说小炭子是凶手,小炭子是个好人,她不会杀人的。”
一个平日和吉庆交好的下人扯着嗓子道:“你个蠢丫头懂个屁,还不赶紧让开!”
“对啊,还不快站到吉总管这边来,小心把你当成小炭子的同伙一起发落了!”另一个下人叫道。
凌素绾在起先的一阵诧异慌乱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推开阿椿,上前几步走近吉安,平静开口,“吉总管说我杀了吉庆,不知有何证据?”
吉安赤红的双目狠狠瞪着她,“吉庆和府里所有人都处的好好的,就只有跟你发生过口角,你们两个一直不对盘,互相看不惯,除了你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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