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绾像是早在意料之中,面色平静的悄悄跟了上去。
离前面那人只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忽然开口叫道:“吉管事。”
前面那人显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惊跳起来,拿在手上的那包东西也掉在了地上。下意识的回过头,问道:“谁?”
那个人,果然就是吉庆。
凌素绾自暗影中慢慢走出来,走到吉庆旁边,蹲下身子,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那包东西。
是一个油纸包。
她不急不缓的拆开,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不出所料,这里面就是她让阿椿收起来放在膳房的药渣。
“这么晚了,吉管事带着这药渣,是要去做什么呢?”
“关……关你屁事!”吉庆见是凌素绾,再见她精神十足,气色正常,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凌素绾翻看着纸包内的药渣,平静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今日刘先生为我开的药吧,我记得是让阿椿收在膳房的,为何却在吉管事身上了呢?”
“我……我……你……”吉庆结巴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是想问,为何我吃了这药中的巴豆粉,怎么还安然无恙吧。”凌素绾接下他的话茬。
“你……你怎么知道……”吉庆震惊之下随口而出,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漏话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拿眼瞪着凌素绾。
“吉管事忘了,我是怎么留在国公府,成为大人侍从的吗?因为我能看见味道啊!”
当初她费劲口舌想尽办法恳求陆渊收留的时候,吉庆和阿椿都是在场的。
见此,吉庆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朝凌素绾逼近两步,冷笑道:“是啊,你能看见味道嘛,你不就是仗着自己这个本事,才排挤了我,成为爷的贴身随从了嘛。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就只是一个到处要饭的小叫花。如今你可好了,爷时时带着你,处处关心你,可是我呢?我都跟了爷几年了,你才跟了爷多少时日,就想着取代我了……”
“原来是这样。”凌素绾了然,“所以你才三番两次的想要害我?”
“没错,上次在你房门口泼油,也是我干的,可惜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想不通,你不过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叫化,凭什么就能让爷如此看重,如此偏心,我吉庆才是爷身边最得力最重要的人,你个小叫化怎么配……”
吉庆越说越激动,音量也逐渐高了起来。
“吉管事你想岔了。”凌素绾依旧语调平和,面色无波,“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叫化,无依无靠,举目无亲,而你,则是定国公府上了名册的家仆,是行止院的总管事,你的叔父还是这定国公府的大管家。论地位,论根基,论才干,我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算……算你有自知之明。”一番话说的吉庆慢慢消了气,情绪也渐渐平和下来。
凌素绾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而且吉管事有没有想过,大人之才,可比金鳞,又岂会一辈子都困在这小小的行止院中,日后待他成家立业,功成名就,必会封侯拜将,另开新府。到时,你便是大人新府邸的大管家,何等风光,何等尊崇,大好前景无可限量,吉管事又何必拘泥于眼前一时的失落,而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呢。”
吉庆虽说有些小聪明,可到底生而为奴,见识浅了些,被凌素绾这么一点拨,倒是有醍醐灌顶之感,呐呐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素绾把手中的油纸包放到吉庆手上,“吉管事跟在大人身边多年,自是清楚大人的脾气,他最不喜的便是那些背地里耍心眼的不诚之人吧。”
吉庆看着自己手上的纸包,诧异地问她:“你……你不去爷那里告发我?”
自己害了她两次,虽说并未存了伤她性命的心思,可暗害人的手段毕竟不太光彩,尤其这次在她的药里下巴豆粉,更是过分。
这小叫花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了?
凌素绾微笑着摇摇头,“咱们既然同在这行止院,也是一种机缘,日后还请吉管事多多指教。”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尽力而为了,若是吉庆还是无法释怀的钻到牛角尖里去,她也无能为力。
吉庆呆呆的看着凌素绾走远的背影,神色复杂。
第二日一早,阿椿端着药碗走进凌素绾的房间,嘴里嘟嘟嚷嚷着,“小炭子,你说怪不怪,我昨天明明好端端收起来放在膳房的药渣,怎么找不到了呢?”
“是吗,或许是膳房的人一时没留心倒掉了吧,”凌素绾笑着岔开了话题,“辛苦阿椿啦,一大早又是抓药又是煎药的。”
“嘿嘿,”阿椿放下药碗,憨厚的笑笑,“不过这药可不是我去抓的,是吉庆帮的忙,今儿我早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抓好药在膳房门口等着我了。”
“这样啊,那你要帮我好好谢谢他才是。”
凌素绾微笑着看向桌上的药碗。
这次的药,没有异常。
看来吉庆是想明白了。
吃了药,她稍作收拾,便去陆渊的房门口侯着,准备过会儿再探济云寺。
今日来的早了点,陆渊房门紧闭,貌似还未起身。
凌素绾百无聊赖,便在他房外漫步闲逛。
陆渊主卧外面,并无过多装饰性的花花草草,更多的是苍松翠竹,青绿欲滴,掩映成趣,倒是颇合她的口味。
不远处,丫鬟秋纹和南霜两人从青石板路上结伴款款而来。
秋纹和南霜是行止院的二等丫鬟,秋纹长相平平,南霜姿色稍好些,但最多也只算得上清秀。
要说起来,整个定国公府的下人数量还真不多。单就陆渊的行止院而言,除了必要的小厮、婆子之外,三等丫鬟包括阿椿和另外两个粗使丫头,二等丫鬟就是秋纹和南霜两人,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也只有吉庆一人。
而大公子陆湛和二公子陆澈常年在外,不住府内,他们的院子更是形同虚设,几无人气。
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的定国公陆昱,其夫人永宁郡主还是康亲王之女。
康亲王乃当今圣上之叔父,也是当朝唯一一位享有亲王封号的王爷,地位之尊崇,不言而喻。
可没想到,定国公府的日常生活居然如此清简,让当时初来乍到的凌素绾深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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