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为君束发

　　秋纹和南霜一人端着洗漱盆，一人提着食盒，说说笑笑间，转眼便到了陆渊房门口。

　　秋纹先见到站在路边的凌素绾，笑着招呼道：“哎哟，小炭子来啦！”

　　“秋纹姐姐，南霜姐姐。”凌素绾朝她俩大方的点头回应。

　　这两个丫鬟中，相貌普通的秋纹性子热情些，开朗爱笑，南霜的性子则较为沉闷，话也要少一些。

　　“小炭子你在这儿正好，”秋纹上前把自己端着的洗漱盆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我和南霜还有别的事儿，公子的洗漱和早膳就交给你啦。”

　　说罢，她便示意南霜把她手上的食盒也放下来。

　　南霜本不太乐意，可到底拗不过秋纹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的也把食盒放到了石桌上。

　　“小炭子，辛苦你啦。”秋纹嘻嘻笑着，也不等凌素绾开口，便拉着南霜离开了。

　　“秋纹你干什么呀，干嘛把活儿都交给小炭子做，公子会骂我们偷懒的。”路上，南霜嘟着嘴抱怨道。

　　秋纹横了她一眼，“笨死了，你以为吉庆有那么好心，今儿个破天荒的让我们来伺候公子起身，定是昨儿个夜里公子不曾休息好，今儿早起憋着气呢，谁去伺候谁倒霉。”

　　其实这次倒是秋纹误会吉庆了。平素确实都是吉庆近身伺候的，今儿个吉庆想着自己一早要去药房抓药，生怕错过了陆渊起身的时间，便把这活儿交待给了秋纹和南霜。

　　“可是，”南霜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有近身伺候公子的机会，多难得啊，被骂两句又能怎样嘛。”

　　“你个傻丫头！”秋纹抬手在南霜头上轻敲了一下，“咱们身为奴婢，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该你想的，千万不要去妄想，知道吗！”

　　凌素绾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再看看旁边石桌上的洗漱盆和食盒，有些傻眼。

　　开什么玩笑，自己怎么瞬间从办案侍从变成贴身丫鬟了，连伺候他起身洗漱这种活儿都得干。

　　秋纹和南霜这俩丫头也太狠心了吧，没看见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吗！

　　耳听得房内似乎有了动静，应该是陆渊起来了。凌素绾叹了口气，认命的走到石桌旁。

　　两样东西，自己只有一只手可用，看来还得跑两趟。

　　幸好洗漱盆不是很重，凌素绾单手拿起，刚到房门口，便听见陆渊在里面叫唤，“来人。”

　　凌素绾艰难的开了门进去。

　　来定国公府一个多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陆渊房间。

　　房内的布局简洁硬朗，没有过多类似雕花刻鸟的花哨装饰，处处体现了国公府沉稳大气的风格。

　　入目所及处，一道硕大的水墨山水画屏风，隔开了内外间。

　　从屏风处看过去，一道站立着的颀长身影依稀可见，头微微低着，看似正在系腰带的样子。

　　凌素绾把洗漱盆放在架子上，转过身刚想出声唤他，陆渊已经穿戴妥当，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今日再探济云寺，他大约是不想太招摇，因此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衫，越发显得身形修长，面若冠玉，眉清目朗。

　　两人目光相对，陆渊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问道：“小炭子，怎么是你，吉庆呢？”

　　吉庆？呵呵，你不是应该问秋纹和南霜么？

　　凌素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恭谨地答道：“回大人，吉管事正好有事走不开，秋纹和南霜也在忙着，小的早起无事，便过来伺候大人了。”

　　陆渊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眼，遂走到窗前桌边坐下，开口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爷束发。”

　　自己没长手么，束个发还要别人帮忙。

　　凌素绾狠狠腹诽着 ，嘴上也只能略显无奈的应了一声。

　　陆渊本意只是和她开个玩笑，想她一个姑娘家，给男子束发想必是没做过的，这下应该会难倒她了吧。

　　谁知这小炭子连束发都很有一手，动作有条不紊，手法既轻柔又利落，竟似十分娴熟。

　　“真看不出来啊，小炭子，莫不是你以前常给男子束发？'”陆渊试探的问道。

　　凌素绾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样在窗前给人束发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恍若隔世。

　　那时，岁月静好，其乐融融。那时，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豆蔻少女。

　　她的大哥凌逸舟，才华出众，文采风流，然而却生性不羁，不拘小节，最不耐烦的便是每日束发戴冠。

　　她呢，却总是喜欢拉着大哥坐在窗前，仔细打理他的头发。

　　大哥虽然满脸的不情愿，可眼角总是含着笑意和宠溺。

　　大哥的头发，就如同眼前陆渊的一样，乌黑顺滑，柔软绵长……

　　“小炭子，小炭子……”陆渊见凌素绾不吭声，稍稍抬高音量又叫了她两声。

　　凌素绾猛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走神了，她忙收住心思，回道：“是，大人，小的以前常替自己兄长束发。”

　　“你还有个兄长？”陆渊好奇的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凌素绾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已经……不在了。”

　　“哦，”陆渊也想起来了，当日她入府之时的确曾经说起过，她的父母兄长都在饥荒中病死了。

　　无意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陆渊有些尴尬，也有些歉疚，顿了顿，岔开话题道：“那个，小炭子你去把早膳准备一下，时候不早，咱们尽快出发。”

　　“是，大人。”凌素绾应声退下。

　　往昔如流水，逝去不可追。

　　转身的那一刻，凌素绾硬生生憋回了眼底涌上的泪花，压下了心底涌动的无限悲凉。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陆渊和凌素绾这次的济云寺之行变得顺利许多。

　　既然种植在寺内禁地的婆娑花是那毒香膏的配方之一，那么香膏的出处，很大可能就在这济云寺，而且定与寺内的僧人脱不了干系。

　　若是能在这寺内找到制作毒香膏的所在之处，那便有了直接的证据，凶手自然无从抵赖。

　　可若是无法证明那些毒香膏是出自济云寺，仅凭着禁地种植的那些婆娑花，仍然无法作为寺内僧人行凶杀人的有效证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