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蛇王蓝如愿

　　昨夜他附在她耳边说他被自己养的蛇王咬了，必须服下蛇王的蛇胆方可活命。

　　他给了她一包药粉一把匕首，将她骗进了后院那口枯井。

　　他说蛇王藏在枯井里，只要将他给的药粉洒进去，便能让那条蛇暂时陷入昏迷，方便她下去宰杀。

　　谁知等她下到井里一瞧，蛇王的确在井里，不过不止蛇王，满地密密麻麻都是它的子孙后代，亲朋好友，纠缠成堆不分你我，犹如午夜最恐怖的噩梦。

　　汤不乐毛骨悚然，落脚那一刻，恨不得当场去世。

　　不过幸好怪人给的药粉作用极强，这么多毒蛇没有一条还能动弹的。她只好强忍着恐惧，在阴冷的蛇堆里翻找他要的那条蛇王。

　　夜闯鬼宅、入枯井、钻蛇堆，这几件事随便挑一件就够她汤不乐出去吹一辈子的了！

　　药粉药效强但是时间很短，汤不乐刚找到蛇王，其他蛇便隐隐有了醒来的迹象。

　　她快刀斩蛇头，那一刻有鬼刀无影回刀归鞘般的潇洒，连忙摸了绳子爬上枯井。

　　不知是不是蛇王的血刺激到了其他蛇，汤不乐爬出枯井时，已经有不少毒蛇顺着井壁枯藤追了出来，她命也不要地逃了。

　　怪人服下蛇胆后，打坐到清晨，果然解了毒，还将蛇王剥皮烤了吃。

　　汤不乐踩下最后一级楼梯落在地面上，望着满院杂草咽了口口水。

　　昨夜进来时未曾想过里面养了这么多毒蛇，否则，打死她都不会进来！

　　难怪别人说宅子里闹鬼，这哪里是闹鬼，分明是闹蛇！

　　她拾了根木棍，一边打草惊蛇，一边往墙根那边走去，只要翻出那堵墙她便自由了！

　　蓝如愿掰着饼，吃相优雅，忽听楼梯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震响。很快，本应离开的汤不乐出现在门口，扶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轻点，当心楼塌了。”蓝如愿淡淡道。

　　“这半个月你要去哪？”汤不乐问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要不说那些蛇欺负人，只要她落单，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现一条蛇，但只要她老老实实跟着蓝如愿，那就连蛇影也见不着。

　　“等等！”汤不乐叫住准备离开的蓝如愿，“离开之前，你能不能陪我在府里转转？”

　　“为什么？”蓝如愿饶有兴致。

　　汤不乐：“这儿是我一个朋友的家，我专程来寻他的，没想到他家多年前已经出事……”

　　蓝如愿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噙着古怪的笑，道：“当年欧阳尚卿谋反案牵连甚广，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如今却以朋友自称前来寻人，就不怕被官府当作欧阳同党抓走吗？”

　　汤不乐：“我是同你讲，难道你还会去官府揭发我不成？”

　　“心真大，日后恐怕会吃亏哟！”蓝如愿眼眸深深，“不过，心不大也不敢半夜只身一人潜入鬼宅呼呼大睡，更遑论让你钻蛇堆找蛇王了……你这姑娘有点意思！”

　　“你还不是鬼鬼祟祟躲在这宅子里偷偷养毒蛇？”汤不乐也故意着眼打量他，质问道，“金陵城有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生要来这儿，你是不是跟欧阳家有什么关系呢？”

　　蓝如愿笑了笑，不语，主动给她当起了向导，一一为她介绍欧阳府的每一个房间，显然对此处了如指掌。

　　看来，他在此生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等等！”汤不乐经过其他房间时都是一扫而过，此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房间里的一幅画愣愣地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我哪知道，这又不是我家。不过看这房间的布局和方位，我猜应该是欧阳小公子的。听闻欧阳尚卿有一独子，名唤欧阳胤……”蓝如愿盯着她，“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

　　汤不乐不答，自顾进房间搬了张椅子垫脚，将墙壁上那幅精心装裱过却已经残破泛黄的画取了下来，动作小心翼翼。

　　蓝如愿扫了一眼，啧了一声，一脸嫌弃，道：“字儿不错，画太丑，虽有点石成金之心，可惜也挽救不了。欧阳府好歹是京官出身，府中竟有如此掉价之画，竟还挂在主人卧榻之内，当真是奇闻！”

　　汤不乐狠狠剜了他一眼，这幅画正是当初欧阳胤离开前从她那拿走的那幅，没想到他竟一直挂在自己的卧房内。

　　尘世纷扰，无事不乐……是他提的字儿吧？字写得真好看，像陆宁说的那个什么笔走龙蛇。

　　只是这画儿……鬼画符一般，他也不怕夜里睡不着觉。

　　她扯下上面的蜘蛛网，用袖子小心地扫去灰尘，仿佛看到了欧阳胤曾经也做过同一样的动作，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蓝如愿看得毛骨悚然，“自打进了这房间你便古古怪怪的，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灰尘除净，汤不乐将画重新挂回原处，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走吧。”她说。

　　蓝如愿问：“不看了？”

　　“看完了。”汤不乐道。

　　蓝如愿：“还有许多房间呢……”

　　“走。”汤不乐坚定道。

　　“哦，我懂了！”蓝如愿瞥了那幅画一眼，面上笑得暧昧。

　　二人出了街，汤不乐逃了，又回去了。

　　“怎么回来了？”蓝如愿正在摊上吸面条，瞧都不瞧站在对面脸色惨白眼神幽愤的汤不乐一眼。

　　“你什么时候在我衣袖里放了一条蛇？”汤不乐愤而拍桌，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跟着抖了抖。

　　其他桌的客人愕然侧目，蓝如愿倒是面色如常，上了年纪的摊主神色紧张地盯着这边，生怕她俩闹出事来。

　　汤不乐注意到周围古怪的气氛，连忙坐了下去，低声咆哮道：“袖子里有蛇就罢了，为何买个包子都能从里头钻出条蛇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蓝如愿双手一摊，以示无辜，“我又不是蛇，哪里知道它们连包子都钻？诶，话说它们都不怕烫的吗？”

　　“蓝如愿！”汤不乐气愤揪住他的衣领，周围人的表情逐渐惊恐，她强行挤出个微笑，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松开，一边替他整理衣领，一边咬牙切齿道，“非要在你身边待足半个月不可？”

　　“嗯。”蓝如愿点头，“现在，先去把面钱结了。”

　　“你！”汤不乐气结，“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我不去！”

　　别是遇着吃白食的了！摊主连忙将在后厨揉面的儿子唤了出来。他这儿子身材高大魁梧，拿了根很粗的擀面杖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蓝如愿瞥着他，故意大声问：“你身上不是有二十两银子吗？”

　　“你休想！”汤不乐连忙捂紧了袖口，“你这人恩将仇报，我一文钱都不会给你花！”

　　“跑得快吗？”蓝如愿突然低声问她。

　　“关你何事……啊！”

　　话音未落，蓝如愿已经拉着她飞跑出去，留下一众食客目瞪口呆。

　　“站住！”摊主的儿子登时就反应过来，舞着那根擀面杖追了上去，“你俩给我站住！”

　　等汤不乐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蓝如愿抓着混入了拥挤的大街，后面的大个子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抓住他们。

　　蓝如愿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头也不回地往后面一丢。

　　身后人群一阵惊呼，那大个子没再追上来。二人得了空隙，连忙闪进一条小巷躲着。

　　汤不乐背靠着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刚刚……刚刚往身后扔的什么？”

　　“蛇。”蓝如愿风轻云淡道。

　　汤不乐瞳孔一缩，与他拉开距离，“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蛇？就不怕被咬死吗？”

　　“没了。”蓝如愿摊手。

　　汤不乐：“哼，你就不该扔那条蛇，不然咱俩就能名动金陵了！”

　　蓝如愿一脸疑惑：“怎么说？”

　　汤不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金陵官府的公告上会这么写：震惊！一男一女被人用擀面杖当街砸死，原因竟然是这个――围观百姓往公告内容上一瞧，嘿，吃白食！”

　　“哈哈哈……”蓝如愿被她的话逗得捧腹大笑，“你怎么能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笑话？不过就是碗清汤面，不至于的。”

　　汤不乐瞪着他，“你养那么多蛇，怎么连碗面钱都付不起，被人用擀面杖撵了三条街，你害不害臊？”

　　蓝如愿脸皮极厚，不以为意道：“没法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要是肯替我付账，咱们也不至于狼狈至此。”说完，还摆出一副这种情况都是汤不乐一手造成的幽怨模样。

　　汤不乐愤愤白了他一眼，将袖口捂紧表明决心。

　　“走吧。”蓝如愿没出大街，往巷子深处走去。

　　汤不乐一愣：“去哪？”

　　蓝如愿：“挣钱吃饭啊！免得哪天真的‘名动金陵’。”

　　金陵城最大最出名的酒楼――聚福酒楼的后院排起了队伍长龙，蓝如愿和汤不乐此刻就混在队伍里。

　　“喂，你怎么知道这里招伙计的？”汤不乐低声询问身后的蓝如愿。

　　蓝如愿：“方才咱们逃跑，街边有张招聘公告你没瞧见？”

　　汤不乐：“我光顾着逃命了，哪里注意得到那东西？话说这里的待遇怎么样？”

　　“你瞧这长龙队伍不就知道了。”蓝如愿朝后面不断有人加入的队尾努努嘴，“咱们竞争很大的！”

　　汤不乐双眼放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份肥差，“这个大酒楼为何突然招聘这么多伙计？”

　　蓝如愿：“公告上说了，过几日有一个由江城主举办，聚福酒楼承办的竞宝盛会，酒楼急招大量伙计，一经录用，待遇从优……”

　　“等等！”汤不乐一脸狐疑，“咱们一路疾逃，你确定你囫囵扫一眼就能瞧见公告上这么多信息？更何况你还有一只眼睛……不方便。”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瞎子在忽悠你？”蓝如愿附在她耳边古怪一笑，“可是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瞎子可比你们这些有眼睛的人更能将这个世界看得清晰，透彻！”

　　“我不是那个意思……”汤不乐无力辩解，“好吧，算你厉害，至少我连在奔跑的时候留意一张街边公告都做不到。”

　　“你这是在承认自己连瞎子都不如？”蓝如愿戏谑道。

　　汤不乐瞄着他的脚尖狠狠跺了一脚，痛得他跳脚惊呼。

　　“后面的都安静点，不然就给我混蛋！”酒楼管事在前面瞪眼骂道。

　　汤不乐立马学着其他人茫然地看着蓝如愿，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蓝如愿吃了个哑巴亏，恨恨地瞪着她，用嘴形道：“是你逼我的！”

　　汤不乐不以为意，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过了头。

　　一个时辰以后，聚福酒楼的招聘活动结束，除了被录用的，其他人都被打发离开。

　　汤不乐和蓝如愿托着下巴，郁闷地坐在院外冰冷的台阶上。

　　汤不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都怪你，独眼龙，人家要眼神好的。。”

　　蓝如愿撞回去，“都怪你，丑八怪，人家要五官端正的。”

　　“唉――”异口同声地一声长长的叹息。

　　“谁是蓝如愿？”招人的主管突然在后面打开了一条门缝。

　　蓝如愿抖擞精神，立马站了起来，“我，我就是蓝如愿。”

　　主管将他上下打量，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面上有些嫌弃，“你这情况见不得客，只能安排你去后厨帮忙了……”

　　“没问题！”蓝如愿爽快道。

　　主管让开身子，“进来吧，直接过去干活，勤快点。”

　　“劳烦管事您费心了，不过……”蓝如愿一边冲主管笑，一边提溜起一旁已经目瞪口呆的汤不乐，“我还有个妹妹，我二人无家可归，相依为命。您瞧瞧，能不能再劳您费费神，把她也弄进去？”

　　管事瞧见汤不乐脸上那块疤，本就不和善的面容更加难看起来，“无怪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丑都丑到一块去了。”

　　蓝如愿眼神冷了冷，面上的笑却未减丝毫。

　　“行行行，都进来吧！”主管被他笑着盯得头皮发麻，让开了身子，“不过我先说好，包吃住，但例银只是他人的一半，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人。”

　　蓝如愿：“怎么会，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带他俩去后厨。”主管冲身后一名伙计使眼色。

　　待他们背影消失，主管掏出一张油乎乎的银票打量，嘴里嘟囔道：“怪了，这年头还有人掏钱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