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谓道德

　　“审判长，合议庭，我的当事人亦是如此。他于多年前看到过原告的作品，但只是将原小说中的某些情节当成了新的灵感，多年之后再想起来，结合自己的构思，创作了自己的作品。事实证明给我当事人的艺术创作水平比原告高了不止一个等级，新小说自创作之初便广受追捧，而被告自称被抄袭的小说如果不是这次诉讼，几乎无人问津。”

　　“再说，所有的言情小说基本套路都差不多，所以才会有人说，故事在莎士比亚时代已经讲完。如果说抄袭，我可以说，原告也抄袭了莎士比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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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槌清脆干净的声音传来，法官宣布闭庭。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孰胜孰负，只是胜诉方两位律师似乎都不是很开心。

　　和平大厦十八层，正大律师事务所，张季律师办公室。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庭迟到？庭上装哑巴？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律师吗？”

　　张季暴躁的指了指郑艺，“罪魁祸首”却一脸漠然，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因上司批评而恐惧，没有因男朋友对自己发脾气而委屈。

　　“开庭迟到我已经向法庭解释清楚，派出所民警也特意打电话帮我向法官说明了情况。至于上庭不说话的原因，你心里清楚。”

　　郑艺并不是个善于阿谀奉承说漂亮话的下属，更不是个喜欢撒娇解决问题的乖巧女友，见她面无表情比他还硬气的站着，张季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实在拿她没办法……

　　“郑艺，我们没有权利挑选当事人，当我们接下这个案子，我们唯一使命就是为当事人赢得官司，替他们争取最大的权益，这是律师的本分，难道你不明白？”知道来硬的根本没用，张季只得改用软的，深深的叹息一声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郑艺似乎并不买账。

　　“律师有本分，也有职业道德，更应该有做人的基本界限。你明明知道那个人确实抄袭，而且不止一次陷入抄袭的丑闻，你为什么还接这个案子？为什么在法庭上违心的辩解什么“潜隐记忆”？”

　　“事实是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法官才会被我说服，难道不是吗？”张季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犀利，可惜郑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得了吧，法官不是被你说服，他会判你赢是因为我国知识产权法律法规极度不够完善而已。”郑艺低声说道，有些失落，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

　　“郑艺！你给我搞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身后，张季压低了声音冷冷的说。

　　郑艺冷漠的回头：“怎样？”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视良久，果不其然，张季败下阵来，懊恼的闭上双眼，妥协的示弱道：“好了好了怕你了还不行？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多少标的再不接这样的案子，可以吗？消气了吗？”

　　郑艺没有吱声，转身坐到身后的沙发上。张季知道这是她有心表示接受对方台阶的举动，赶紧起身，坐到她的身边。

　　“我知道你见义勇为值得表扬，法官被耽误时间私下里都还表扬你，为你推迟开庭时间。可是无论如何你错过开庭就是不对，你觉得呢？”

　　张季见她已经消气，开始向哄小孩一样缓缓诱导郑艺思索。而她虽然并不后悔、甚至非常庆幸自己搭上了那班公交，救下了一个小孩，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没有一点责任。

　　见她坚定的眼神开始飘忽，张季乘机循循善诱：“归根结底是你住的太远了，不对吗？你要是早答应住我那里，早上乘我的车十分钟就可以到所里，二十分钟到法院，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表情，而她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不是不懂张季在暗示什么，事实上从他们确定关系的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暗示……

　　可是，他的女友、他的对手是郑艺。

　　“你如果真心疼我，应该明白我现在缺的不是住处，而是助手。让人事抓紧招人行吗？趁我还没熬夜加班过劳死。”

　　说完，郑艺抽回被张季悄悄握住的手，嗔责的瞪他一眼。他们早有约法三章，办公场合不可谈男女之情，郑艺很是注重这一点。

　　看着翩然离开的佳人，张季的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光芒，有些不满，有些忧愁，还有各种无奈……

　　两周后的一个上午，人事康女士经过两轮筛选，终于确定了律师助理的三位候选人，两女一男。其实按照张律师之前的暗示，所有候选人本该都是女生，可是这个男生因为条件太过优秀，被康女士破格留了下来。

　　幸存下来的男生叫安易，二十二岁，重点大学法学院刚刚毕业，去年便通过司法考试，在校成绩优异，大学一直都是班长和学生会副主席，没想到接触下来不但没显霸道强势，反而低调谦虚的恰到好处。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长得白净好看，虽然剪了个怪异的半西瓜发型，还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可整个人从外貌到气质依旧清爽干净，面试时丝毫不套路、不故作油滑世故，真诚而善意。当康女士问“你为什么投我们律所的简历”时，几乎所有的面试者都是满嘴的溜须拍马，用网上所谓成功经验人士教的那招套路面试官，康女士哭笑不得：你们当面试官不上网吗？

　　众多千篇一律的答案中，安易的答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那么真实可爱——“我投了好几家律所，正大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那其他律所录你了没？”

　　“先面试的三家都录了。不过我跟他们说，如果正大刷了我，我就过去工作。”

　　康女士当时就笑了出来，因为他傻乎乎的诚实，还有说这话时莫名其妙的呆萌。

　　这确实是个看脸的时代，人类无法自欺欺人。当能力差距不大的时候，人心总会容易轻易偏向长得好看的人，更何况康女士自己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未婚女孩，谁不喜欢跟帅哥做同事呢？所以抱着一点点私心，她稍稍违背了张季的意愿把安易带到了郑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