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公司里唯一看好我的人也对我失望透顶,我原来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但是忽然因为我婚姻的失败,杨宁的出轨,让我不但失去了自信心甚至连自尊自爱都没有了,只剩下自怜。
我不记得我还哀求了于非什么,我也知道我想留下来不是因为我想好好工作,而是因为我没地方住。
我离开了这个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当然我是可以租房子的,但是那里是陌生的,是我不熟悉的。
我回到了格子间失魂落魄地过了一天,我的电脑上始终停留在一张空白文档上。
我打了三个字:辞职信。
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消掉,然后再打上。
直到下午下班之后所有人都走了,我还一个人坐在我的格子间里。
这些天连何妍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可能是我太丧了吧,她怕我的晦气沾到了她,难道离婚的女人就这么面目可憎吗?
我坐着发呆,忽然有人敲了敲我格子间上的玻璃挡板。
我回头一看是于非,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面前的些许灯光。
我眯起眼睛看他,他简短地说:“跟我走。”
然后就转身向办公室门口走去,我愣了片刻来不及关电脑,抓起包就跟在他的后面。
我跟着他一直来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我坐上去。
我有些懵,但还是顺从地坐上去,呆呆的看着于非。
他也坐进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淡淡地嘱咐我:“安全带系上。”
我应着刚刚系好,他就开着车出了停车场的大门。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现在虽然是5点半了,但是阳光还是很好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的手背上,有一些暖意融融的感觉。
我看着窗外的行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几个姑娘结伴而过,嘻嘻哈哈笑声撒了一路。
我不由自主地嗟叹:“青春多好呀!她们真快乐。”
前面红灯,于非慢慢停下来,似不经意地问我:“你多大了?”
我想了想:“28岁。”
“那你觉得你的青春是在多少岁?”
“有的时候青春不是用年纪来衡量的,是心境,于总,你还年轻,你好像还比我小两岁,你不知道如果一个女人经历了像我经历的这些的话,她就会觉得青春离她已经远去了。”
于非没说话,不置可否。
红灯灭掉绿灯亮了,他发动汽车继续向前开去。
于非将车开进了一个别墅小区,难道他把我带到他家里来了吗,我现在蓬头垢面眼肿鼻肿的模样,我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他的车在一栋别墅门口停下来,然后他下车招呼我下去。
我随着他推开花园的铁门穿过开满鲜花的花园,这里真漂亮,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他按门铃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问,“于总,你带我来哪里?”
他低头看看表:“这时候她应该回来了。”
她是谁?哪个他?
来开门的是一个50多岁的阿姨,于非叫她张阿姨,我也跟着叫。
张阿姨看上去像这个家里的保姆,看到于非来了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上茶。
“佳芝回来了,正在楼上洗澡呢,等会儿就下来。小非,晚上在这里吃饭吧,我今天多做几个菜啊!”
“好的,辛苦张阿姨了。”于非跟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递给我。
我接过热茶刚刚抿了一口,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我抬头向楼上看去,只见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女人,穿着鸭蛋青的连衣裙,头发半湿,身材极好,看样子在30多40岁之间,大概还要更年轻一些。
我吃不准她的年龄,更不知道她是于非的什么人。
我觉得她既有气质又有气场,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正在犹豫着怎么称呼,于非已经开口了:“妈,这是池羽。”
“你好,池羽。”她走下来礼貌地跟我点点头,我尽量不让自己吃惊的样子被他们察觉出来。
于非喊她妈,她是于非的妈妈?
这怎么可能?她看上去比于非大不了几岁,说是于非的姐姐还差不多。
于非的母亲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来,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不该叫阿姨,有些傻乎乎地开口:“您好年轻。”
她笑了:“按照年龄来说我不算年轻了,我今年52岁。”
我捧着下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52岁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她比我足足大了24岁!
可是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站在一起我好像比她还要显老一点。
于非的妈妈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相由心生,你觉得自己年轻就年轻,你觉得苍老就苍老。”
她不像其他人那么客套,说完了看看我,笑着问:“会做饭还是会种花?”
我愣了一下答道:“我会做点饭。”
“今天张阿姨给她放假,我们两个一起做一顿饭。”
“哦。”我莫名地跟着于非的母亲走进厨房,她在水喉下冲着手:“你打开冰箱看一下。”
我便走过去打开他们家的冰箱,冰箱里有很多菜,上面是蔬菜下面是肉和蛋,放的相当整齐,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我又问:“做什么菜?”
“你看着办好了,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她的口吻一点都不像个主人家。
我别的不行,但是做饭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我就按照冰箱里的材料做了几道,做之前我问她:“你们的口味是辛辣还是清淡?”
“不用照顾我们的口味,只要你做的足够优秀,我们会迁就你的。”
于非母亲的话字字平常,但是又似乎暗藏玄机,每一个字都值得我推敲一番。
于是我就做了几道简单的大家都能接受的口味,腊肠炒荷兰豆,家常豆腐,汽锅鸡和一个豆花鱼。
我做饭的时候于非的妈妈就给我打下手,过一会儿就问我:“你看这蒜切的这种形状可以吗?”
一会又问我:“姜是切片还是切丝?”
她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虚心受教,当我把飘着红油的豆花鱼端上桌的时候,于非的妈妈满脸都是崇拜。
说真的,本来我还像是霜打的茄子,对于生活都没有任何信心了,但是在于非母亲的眼神中我好像迅速的找回了一点自信,暂时的也忘却了我和杨宁的那些破事。
四个菜上桌,于非也从门外走进来,他应该是去浇花了,一手的土。
于非洗手手上桌,张阿姨也上了桌,率先尝了一筷子豆花鱼,立刻竖起大拇指:“哎哟,这个味道可真好,小池呀,你是怎么做的,你得教教我。”
“我不知道这种川味的口味你们是否吃得惯?”
“吃的惯吃得惯,味道不要太好!”
于非也夹了一块,我殷切的看着他。
他很满意地点头,并且略带夸张地夸我:“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他夸我的时候特别的真诚,满满一桌子菜特别是那道豆花鱼,于非的母亲吃的最多,我好像他们家的常客,没有人特别的客套,各吃各的。
这大概是我这两个礼拜吃的最好的一顿,这十来天我都在公司里面叫个外卖随便凑合一顿。
吃饱了以后我忽然发现美食也是有力量的,它好像让我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
吃完饭我们坐在他们家花园里的小凉亭中,泡了一壶茶,一人一杯,微风吹拂着很是惬意。
于非说他公司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他晚一点过来接我。
然后就剩我和他妈妈两个人相对而坐,起初的陌生感和尴尬都没有,我微闭着眼睛靠在藤椅上舒服的昏昏欲睡。
恍惚间于非的妈妈开口了:“婚姻并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如果你把婚姻当作港湾你就错了。”
我惊奇地睁开眼看着她,她递给我一块巧克力曲奇,我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又酥又香。
“婚姻可以是港口,你偶尔停泊一下在那里休憩修理,然后重振旗鼓再出发,这才是婚姻的意义。一个人总是处于给予的状态就算是他再有能力,久而久之他也会厌烦。而相反另一个人总是在获取和得到,她就会失去自我的肯定和信心。池羽,你不要怨恨你的老公,你要感激他给了你一段很多人体会不到的人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发愣的地看着于非的母亲。
阳光照在她光洁的额角,令她有一种惊人的美丽。
她抿了口茶跟我笑笑:“或许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离婚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我和于非的父亲离婚的时候于非刚刚断奶,而我发现小三的儿子比于非还要大,我当时的震惊和绝望大概和你现在差不多。当女人在婚姻里被背叛第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就是去审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然后挽回。我没有,因为现实也不给我机会。与此同时我父亲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头,我的继母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那在我人生最灰暗的那一段日子,每天都过得格外的艰辛。但是我恰恰觉得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闪光的时刻。”
我听得发了到现在我才明白于非为什么带我来他家里见他的母亲,于非的良苦用心让我汗颜。
我低头沉默着,久久不语。
于非的妈妈陪我坐了很久,后来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说要出去,我慌忙要站起来,她却笑着摇摇头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太阳这么好,多晒晒,等到于非来接你再回去。”
她又按按我的肩膀,她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但是我觉得这恰恰完美极了。
“能击倒一个人的永远不是生活本身,而是她自己。我说了一下午的鸡汤,但是却要去处理一件人生惨剧。”她顿了一下:“我一个好朋友的妹妹因为老公出轨跳楼自杀了,人没了,她的孩子只有两岁,嗷嗷待哺。死亡是什么?”她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死亡就是这轮太阳,忽的一下从地平线上落下去,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于非的母亲走了,我坐在他们家的凉亭里直到于非来接我。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言不发,而于非也没有跟我说话,把我送到了公司之后天已经黑了。
我下车的时候没有马上离开,扶着车门回头对于非说:“于总,能不能麻烦你等我进去拿行李把我送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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