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要玫瑰，也不要烟

　　碧若清忽然睁开了眼。

　　“你想偷袭我？”

　　她冷冷地看他。

　　董攻玉摸了一下鼻子，摇摇头。他戴在食指的戒指亮起了一丝淡褐色的光芒。

　　他用左手的指尖轻轻抚过戒指，安抚待在戒指里的孰湖，并用心语告诉它再等一会儿，就可以放它出来了。

　　碧若清还在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原本想说我只是好奇你在想什么而已，但那么说又显得敢做不敢当似的，不是他的风格。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碧若清注意到，他的这枚戒指被施了障眼法，普通人看上去只以为那是个不值钱的塑料戒指，实际上，那是成色很好的翡翠戒。

　　“这是你的法器？平时你就把孰湖收在这里面。”

　　碧若清能看出那股淡褐色的光，就是孰湖的灵力。

　　“你的眼力很好嘛，居然能看出这里面的玄妙。

　　这是我家祖传的东西，到了我这一辈，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了，我爸就把这个给了我。

　　虽然是祖传的，但这戒指也没多大的用处，不是什么厉害法器，就能收个异兽和妖怪魔物什么的，也能收魂魄，作用就和周大哥的聚宝瓶差不多吧。

　　不过秘调总局的待遇还真是不错，你听周哥说了吧，每个入职的新人都能领到一个聚宝瓶。

　　像聚宝瓶这样的装备只要是出现场的外勤，还能领到很多呢。”

　　因为觉得刚才的情境有点尴尬，董攻玉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话。

　　碧若清一直安静地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了，才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眼力确实不错，不拙。你这枚戒指绝非聚宝瓶这种级别的法器可比，连上古异兽孰湖都能收得住，岂能是凡品？而周哥的那个聚宝瓶能收住今天的噬魂魔女就几乎是极限了。”

　　说着，碧若清就对他的戒指发出一道灵力聚成的强悍绿光。

　　“我看得果然没错，这戒指不仅能收住里面的东西，还能抵御得住来自外界的一定程度的攻击。身为收纳法器，实在是难得。

　　董道友刚才说自家没好东西，也是过谦了。董家毕竟是传承了千年万年的修道世家，家底深厚，董道友没必要如此自谦。”

　　碧若清自认这话说得没错，觉得董攻玉的自嘲未免有装模作样的嫌疑。

　　她自小熟读经典，对修道界的历史烂熟于心。

　　董家是修道界传承最久的古老世家，自上古时期便因豢龙绝技而闻名于世，从春秋战国到秦汉两代，董家还一度问鼎修道界的骊山盟会，出过数位盟主。

　　东汉以后，真龙和龙族销声匿迹，董家又改为豢养别的异兽，除了驯兽的成就不说，更是创造过许多厉害的法术以及符咒。

　　到了两晋南北朝，再到隋唐，董家也凭借百鸟来朝的祥瑞和豢兽异术在修道界和皇帝面前大展过几次风采。

　　大有名望的茅山派开山鼻祖衡泽先生年轻时还曾试图拜董家的虚清子为师，向他学习与百兽交谈的道术，但最后被拒绝了。

　　宋代，董家沉寂。但等到元朝开始，董家获得了一条巨大的黑蛟。没有龙，有条马上就要化龙的蛟也是重振家风的好契机。

　　董家凭借黑蛟，又重新崭露头角。

　　黑蛟为报救命之恩，在董家待了一百年，而后据说修成真龙，化仙而去。

　　明初，董家的嫡系后裔从中原迁徙到岭南，并在此后的几百年里一直是岭南最大最具权威的修道世家。

　　如此辉煌古老的家史，是整个修道界独一无二的。但碧若清对董家的认识只停留在清末民初以前，因为那之后的事没被记载在她师父收集的典籍上。

　　“哎，如果刚才那番话不是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说的，我就要以为那人是在挖苦我了。

　　董家的过去是辉煌，但现在已经没落了。

　　从乾隆年间开始，董家的气数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我爷爷那辈，家里只剩下我爷爷一个人具有先天灵力，具备学习法术的天赋。

　　再到我爸这一辈更惨，一个有灵力的都没有。

　　好在我们家虽然修道不行了，但家族生意倒是做起来了，我爷爷年纪也大了，降不动魔除不动妖了，整日待在家里溜溜鸟，收藏几个古玩日子过得惬意着呢。

　　家里也只当没有过修道那回事，安心做起了生意。

　　只可惜我爸生出了我大姐，又生出了我，结果我爷一看，心脏病差点发作，大叫道这俩倒霉孩子又有了灵力。

　　我爸的意思是把我们当普通孩子养，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可我爷爷不干，说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们天赋，不走修道这条路就是辜负了上天的心意。

　　爷爷嫌自己修为低浅，怕耽误我们，就把我们送到了茅山去拜师。我六岁那年就到了茅山，有幸拜在了文秀先生的门下，当了他的关门弟子。我大姐则拜在了茅山掌门止山先生门下。

　　哎，你不会不知道我师父文秀是谁吧？”

　　董攻玉看到碧若清有些迷茫的表情，问道。

　　碧若清摇头。

　　“我算是服了你啦，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鼎鼎大名的人物，现如今的修道界还有人不知道。

　　他是茅山掌门止山大师的师叔，也是秘调总局现任副局长愈心的师兄。

　　不过，你可别以为有了这层关系，我就是走后门进的总局。那你就小看我啦。”

　　董攻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走后门是什么意思？”

　　碧若清认真地问。

　　“我现在可是真的信你了，你是真的刚入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董攻玉觉得好笑。

　　“对不住。”

　　碧若清忽然说。

　　“怎么忽然说这个？“

　　纵是精明如董攻玉，一时也弄不明白她的意思。

　　“为我的失言抱歉。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你家的事，才说了那样的话，不是有意讽刺你。”

　　碧若清坦言道。

　　“我知道。”

　　董攻玉看了她一会儿。

　　“你要吗？”

　　他看着她说，眼里含着笑意，举起手里的玫瑰。

　　“这是什么花？”

　　碧若清没有伸手接。

　　“玫瑰花。你没见过吗？”

　　董攻玉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师门所在的山上没有这种花，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花。”

　　她答道。

　　“你看，这么浓的红，是心头血的颜色，多好呀。”

　　他嗅了一下玫瑰。

　　“我不要玫瑰。”

　　她好像真的认真想过，才说。

　　“那我就自己留着。”

　　董攻玉用修长纤细的手指拔去茎上的刺，又将长茎对折。他被刺扎出的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流，他也不顾，那枚翡翠绿戒再次闪光，他的血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争前恐后地涌入戒指的光芒里。

　　看到这一幕，碧若清皱着眉，驯兽之术虽强大，但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明白，孰湖以董攻玉的精血为食。

　　想要豢养异兽，与异兽定下契约，就得以心血饲养，还要冒着随时被反噬的危险。

　　那又如何？

　　董攻玉仍旧恰到好处地笑着，把玫瑰别在他的西装口袋上。

　　碧若清却想，他穿的这一身衣服不是茅山派弟子应该穿的道服，但板板正正，修身，挺好看，看上去有些像师父的那套中山服。

　　她不知这是玫瑰，那是西装。

　　滚滚红尘，浑浊人间，她不解其意。

　　董攻玉别好玫瑰，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还有精致的打火机。他给自己点着一支烟。

　　“来一支吗？这是烟。”

　　他略带调笑意味，把烟盒递到碧若清面前。

　　“我也不要烟。”

　　这次碧若清没有犹豫，干脆地拒绝了。

　　————————————————

　　周大壮找到他们时，就看到这对男女傻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男的俊，女的美，周围的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时都要看上一眼。

　　哇！怎么还不吻上去！周大壮也替他们感到着急。

　　这一届的新人颜值高得不像话，可一个个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碧若清冷冷的，董攻玉闷骚闷骚的，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俩人绝对不是那种能处处都听前辈的话的老实新人。

　　对于长得好看的姑娘，冷就冷了，周大壮就不说啥了，但董攻玉那小子，也太骚了吧？周大壮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哪个人或者哪个妖，大热天坐长途火车还穿西服抹发油的。

　　出于邋遢糙汉对精致高富帅与生俱来的嫉妒，周大壮心生不平。

　　不过这小子性格不错，有来历有后台却难得的不傲，孺子可教也。

　　就当周大壮在内心疯狂吐槽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组长打来的。

　　“什么？！小赵被袭击了？现在他人呢？在哪家医院？那就好，没大碍就好。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袭击总局的调查员？”

　　周大壮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