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董攻玉

　　“缘分呗。”

　　男人似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回答了碧若清的质问。

　　“你想说这是巧合？不是有预谋的？”

　　碧若清冷眼看他。

　　“不是。”

　　男人耸了一下肩膀。

　　“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买了从南城到京城的火车票，然后坐上了这列火车。

　　我坐在这后面的软卧车厢，后来感知到了这边有魔气，原本想立刻赶过来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那边也出了问题。

　　不知道是谁忽然就放出了几十个还没成型的影魔，这些小玩意虽然危害不大，但不能任由它们在车厢里乱蹿，时间一久乘客肯定会感觉到不对劲，到时候就露出马脚了。

　　我只好放迷香，弄晕那些乘客，然后再收拾那些魔物。

　　这不，我一干完活就马上朝你们这节车厢赶来，来了就发现你和那个女道友在打架。

　　阿湖的事是我们不对，它先前吞了那么多影魔，吃饱了就兴奋，上头了，是我没管住它。

　　它一路飞奔，跑过好几节车厢，没收住，把你的法印给撞破了，我没拦住它，这个我得和你说声对不起。”

　　孰湖抖了抖毛，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而后颇为讨好地凑到碧若清身旁，用头蹭了蹭她的腿。碧若清低下头，刚好对上它那双闪闪发亮，羞怯中又带着点期待的大眼睛。

　　“是我莽撞了，”碧若清的口气软了下来，对男人作揖，“一上来就揣测你的来意，这是我不对。”

　　“哎，干嘛这么客气？”

　　男人笑眯眯地说，也还了一礼。他笑起来自带一种风华，隐隐流露出与现世不符的神韵，令人见之忘俗。

　　碧若清没来由地想起一个词：魏晋风流。

　　“这位道友，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初次见面，容我介绍一下自己，”说话时，男人的嘴角一直含着笑意，“我姓董，名攻玉。董是董父的董，攻玉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攻玉。”

　　“你是豢龙氏的后人？”

　　碧若清问他。

　　董攻玉笑着点了头。

　　他随后又说：“族谱上有记载。不过呢，虽说我的确是豢龙氏的后人，但每回别人一这么说我心里都有点不自在。豢龙氏这名字听起来多威风，连带着我这个后人也威风起来，可我从小到大甭说龙了，就连龙鳞都只在古卷上看过图画，这可不是浪得虚名嘛。”

　　董父因驯龙的秘技而被帝舜赐姓为董，任为豢龙氏。

　　这之后，几千年来，在历朝历代的修道界也一直有董家的一席之地。

　　早在东汉末年，真龙以及蛟龙、蟠龙，还有龙九子，总之，所有的龙族早就销声匿迹，没有了龙，董家的驯龙术自然得不到施展之处，没有用处的法术是最不好流传下来的，据说驯龙术早已失传。

　　虽没了龙，但龙是万兽之王，董家既然能驯龙，训别的凶兽自然不在话下。

　　怪不得董攻玉能和孰湖为伍。

　　孰湖虽不比别的上古异兽那般凶残，但身上蕴含着纯正的洪荒之力，岂是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的？

　　“我是孤儿，没有姓名，只有师父给起的道名——碧若清。”

　　她也不扭捏，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世。

　　董攻玉闻言，正要说些什么。

　　又有人来敲厕所门了。

　　“里面快点啊！有人等着呢。”

　　那人不耐烦地说。

　　“我开一个门，把魔物和人都带走，这里的痕迹都抹掉。我们从新开的门走。”

　　碧若清轻声说。

　　她撤回八卦阵，遍地的金光没入她的手里。董攻玉很上道地一只手提着晕倒的何芝，另一只手拖着妇女的尸/体。

　　像这种拎尸体抗人的活，怎么能女孩子干呢？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孩。董攻玉为自己的绅士风度感到满意。

　　孰湖好奇地东看西看，但脚步却紧紧地跟在董攻玉身后。

　　碧若清拽住魔女气球，走到厕所的壁前，右手按在壁上，手心发出的碧光染绿了整面墙。

　　“开！”

　　她轻呵一声。

　　车壁变得柔软起来，不停地扭曲翻滚，最后竟开出一个黑洞。

　　“这是要给我们传到哪儿去？”

　　董攻玉一边问，一边用法术去除地上的血迹。

　　碧若清刚想说别留下血迹，回过头，就见他已经在做了。

　　“货厢。”

　　碧若清先一步迈入黑洞。

　　董攻玉看着何芝的身体没入洞中，又把那具尸/体也塞进去。

　　孰湖把前爪伸进洞里，又拿出来，很好玩的样子。

　　“别玩了！”

　　董攻玉觉得头痛。

　　孰湖回过头，委委屈屈地看了看他，又赌气似的转过脸去，气哼哼地冲进了黑洞。

　　作为断后的那个人，董攻玉身手矫健，在没入黑洞的那一刻，他飞快地用指尖对准厕所的门锁。

　　门锁开了。

　　黑洞消失了。

　　就连之前被打碎的车窗也完好如初。

　　在外面排队上厕所的人半天没等到有人出来，就推开门，惊讶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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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厢内，碧若清皱着眉，向董攻玉解释道：

　　“我和你一样是偶然坐上了这列车，同样是去京城。

　　我也是忽然就感知到了魔气，先让车厢的众人都陷入幻境，然后到厕所一看，发现了噬魂魔女。

　　躺在地上的女孩，她叫何芝，被噬魂魔女附体，然后害死了这边这个已经咽气的妇女。

　　现在还不清楚原因，但噬魂魔女的力量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按理说，噬魂魔女绝不该有这样的力量。

　　我将魔女赶出这个叫何芝的女孩的身体之后，那个女修道者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想偷袭我，我就和她动起手来了。

　　我怀疑她和噬魂魔女是一伙的。”

　　“这么说，修道界出了叛徒？那个女的是魔修？”

　　董攻玉面露沉思之色。

　　“不，”碧若清摇头，“她身上并没有魔气，不能算是魔修。”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现场？”

　　反正再想也是一团迷雾，想不明白的事何必硬想？董攻玉不再沉思，认为应该先解决眼下之急再说。

　　碧若清看了看身边的人、兽、魔还有尸体，最后，从包里掏出了诺基亚E90。

　　“咦？”

　　董攻玉凑上前，看她手里的古董。

　　“没看出你还有复古情节啊。”

　　他看着她摆弄手机。

　　碧若清没有理他，转过身去，拨通了秘调局的电话。

　　她本可以用千里传音来通报消息，但因为传音之术要先将对方的具体地址写在一张黄纸上，再用火燃尽，然后才可以施法。

　　虽然秘调总局的地址在修道界已不算是秘密，但碧若清觉得还是谨慎为好。她与董攻玉萍水相逢，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有何来历，也不敢托大。

　　因为考虑到这点，她才选择打电话。

　　秘调局的接线员接到电话，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她的身份，确认过后，请她描述“案发情况”，又很有逻辑性地问了几个问题，一句废话也没有，句句问到点子上，显然是受过严格培训才能这么有条理。

　　接线员告诉她已成功立案，此案已上传系统，十分钟之内，会有调查员和她取得联系。末了接线员补充一句，在调查员联系她之前的十分钟之内，让她尽量控制住案发现场的几位涉案人员。

　　碧若清挂了电话，回头发现董攻玉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是秘调局的人？”

　　董攻玉朝她挑了一下眉。

　　如果是别人来做挑眉的动作，想来很容易就会显得轻佻油腻，但他做得随意，笑得更随意，却无半点轻浮之气，反而有肆意风流的意味。

　　碧若清看得心里一动，随即，她觉得自己不对劲。她总觉得刚见面没多久的董攻玉对自己有种奇怪的吸引力，这男人该不是会魅术吧？

　　但她有天识之眼，能识破一切虚假，再高深的魅术对她也完全无用。

　　那是因为什么呢？这份好感从何而来？

　　难道是董攻玉生得好看的缘故？可自己从小修道，怎会和那些看重皮相的俗人一般见识。

　　但不管怎样，碧若清在心中把董攻玉归入了“危险人物”那一栏。

　　“哎，你别这么看我嘛，”董攻玉摆了摆手，“我可不是好奇心旺盛，乱打听机关的事。算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其实我是秘调局这一届的入职者。我去京城就是要去赴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