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父子争执

　　何嫂说：“那就好！今晚想吃点什么，干妈给你做。”

　　凌波娅道：“素馄饨就可以了。”

　　闻粹摇头：“一整天都吃素怎么行？得补充点营养！”

　　何嫂说：“那就加个蛋蒸碎肉好不好？”

　　凌波娅点了点头，闻粹说：“何嫂，我带她上楼去休息了，等做好了馄饨就端上来，我也吃这个行了。”

　　何嫂忙不迭的微笑挥挥手：“去吧！去吧！”

　　刚到二楼，就见桂茹和丹玉棠都闻声出来了，桂茹笑容满面抢过来双手紧握住凌波娅的手：“波娅妹妹，这就全好了？”

　　“嗯，小意思，只是感冒发烧而已。”

　　桂茹一手捂了捂心口，一手扔握着对方的手道：“哎哟，上帝保佑，我还以为是……”

　　闻粹瞪她：“你以为是什么？”

　　“以为……嗐……看早上烧得这么般厉害，以为会是肺……会住个两三天的。”

　　她想说以为是肺结核，谁都因谈此症色变，像躲麻风病一样。但看到闻粹那神精，眼鼓鼓的瞪着她，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妥。她知道闻粹的脾气，一下他搞不好骂她是在咒凌波娅。

　　丹玉棠微笑的说：“凌小姐，桂茹就是爱大惊小怪的，人的身体久不久都要排排毒，感冒发烧就是最好的排毒。只是这几天注意休息，注意饮食，放松身心，很快就会好的。”

　　凌波娅嗯了一声算是作答，感觉艺馨舍的人都这么关心自己，她心头暖暖的。

　　可闻粹在旁边听着不爽，沉脸冷声道：“这还用你说？”

　　丹玉棠愣了下，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

　　凌波娅觉察闻粹像狗护食那样，只要别的男人对自己亲近一些，此人醋味就上来了，再呆下去恐怕又出言不逊，忙对俩兄妹说：“那我就先上楼了。再见！”

　　闻粹跟着凌波娅上到三楼，凌波娅进了自己的卧房，他正跟进去，她便一转身把门顺手一关，把他挡在了外头。

　　他有力的手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你关这么紧做什么？”

　　“我要休息了！”

　　“休息就休息，我又不是外人，你把门关这么紧，万一有什么事我看不到。”

　　只是没有拒绝当他的男朋友，还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此人真会顺杆子爬。

　　凌波娅有些恼：“能有什么事？我已经全好了！”

　　“好什么好，你还低烧没退完，医生不是还给你开了退烧药吗？说明还有可能发高烧，得观察两天！”

　　“你……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在这住下吧？如果他真这么住了，她还没有完全接受他，艺馨舍的人就会确定他们同居了，他们还没有办结婚，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人瞎猜多难堪！

　　“我的意思就是，你有可能有肺部感染，做为男朋友得照顾你几天，直到完全病好为止！”

　　“……”

　　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孤男寡女同处一楼，他还要求她开着门，像他那样既霸道又赖皮的人，还不知他能做什么行为，她可不需要这样的照顾！

　　凌波娅正色道：“闻少，你我才开始交往，还没有热络到同居的份上，请你自重！”

　　闻粹见她真生气了，他已经有点摸准对方的脾气，十分较真，吃软不吃硬，得哄还得耐心泡蘑菇。

　　“我只是照顾你，没说要和你同居，我不会勉强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不用照顾我，去忙你的事情，我喜欢一个人清静！”

　　凌波娅显得一副没得商量的余地的样子。

　　闻粹还想说什么，客厅里响起电话，他便转身去接客厅接，凌波娅趁机把门关紧了。

　　可她不知怎么又有点好奇，闻粹到底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只是做房地产生意吗？只感觉他这个人背景太复杂，且形踪不定。

　　刚回来在车上，还听到他说自己父亲有六个姨太太，照她看来，父亲在家庭里就是儿子的启蒙老师，是儿子的榜样，有那样的父亲难道就不会那样的儿子？

　　凌波娅想，如果作为朋友，闻粹是很不错了，可作未来的丈夫，她就得慎之又慎。

　　想到这里，她又悄悄的打开门，把头伸到出去偷听。

　　客厅里传来闻粹低沉声音。

　　“爸，我很忙，没空回家！”

　　“……”

　　“您明知我逃避还要逼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就甭操心了行不行？”

　　“……”

　　“我绝不同意！你以为现在还大清朝吗？什么年代了，还兴娃娃亲，可笑不可笑？”

　　“……”

　　“我八年前就说要退婚！耽误了对方是您造成的，你要一定要娶你就自己娶吧！反正你已经有六个姨太太，再多添一个也不多！”

　　“……”

　　“谁让您早早就给我订了？丢脸、不守信那是您的自个办的事！为什么要我来承担？”

　　“……”

　　“您来上海也没用，我也不会回家成亲！难道你要绑婚？司令大人，不满您的意，您枪毙了我好了！”

　　闻粹的语气越来越冲，突然他喀哒一下，把电话给挂断了。

　　凌波娅赶紧缩回头，刚想关上门，又听到电话铃响起。

　　闻粹就是不接，电话铃顽强的响了好长一阵便自动断掉了。

　　他挂了电话想，老家那头还没有架设电话，这头子兴许已经在来的路上，经哪个大城市到邮局打电话来着。原来父亲也发电报说要来，想来就是为这事！

　　凌波娅把门关紧拴上，躺在床上想着，闻粹和父亲居然是为婚姻的事情吵架了，虽然听不到他父亲说什么，他父亲是个大军阀，也应该是个很强势的人，从他们父子的对话可以想像，一个针尖一个麦芒，要是面对面掐起来可够呛。

　　凌波娅不由有些害怕起来，从电话里她听出，闻粹在老家是有婚约的，他父亲执意要他回老家与女孩成亲，还要到魔都来找他，要是他父亲发现她与闻粹有来往，会不会找她麻烦？在她心目中，军阀可是蛮不讲理的，她生父就是丧生在军阀枪下，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连命都难保。

　　她动摇了，脑子里便有了打算：不行！看来自己得和闻粹划清界线，赶紧找个地方安顿自己，不能再艺馨舍呆下去了！

　　闻粹打完电话，没有马上到凌波娅卧房，在客厅呆了一阵子，才转来敲凌波娅的卧房门。

　　“小娅，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何嫂已经把混沌端上来了。”

　　凌波娅闷声说道：“我不饿，你先吃吧。”

　　下午她出院前才吃了小米粥，还不过三个小时，肚子还没饿的感觉，尤其刚才听了闻粹与他父亲的对话，她心事重重，更没有心思吃东西。

　　“听话，不吃就凉了，你还得麻烦何嫂去热，再热就不好吃了！”

　　还是麻烦何嫂这话灵验，凌波娅是不很愿意给人制造麻烦的，她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栓拉开，只见闻粹手里捧着盘子，上面有两碗热腾腾的小混沌，还有两小盘蛋蒸肉。

　　刚上凌波娅顾着想心事，没注意到外门的响动，想来何嫂把端晚餐端上来后，就悄悄的走了。

　　闻粹道：“在床上吃不太好，还是到餐厅咱俩坐着慢慢吃。”

　　他声音温柔，和颜悦色，似乎刚才与父亲的通话一点都没影响他的情绪。

　　凌波娅没吭声，随着他来到餐厅，俩人对坐着用餐。

　　闻粹一口一个小混沌，吃着不带响，边吃边打量着凌波娅，很快就吃下了大半碗，见她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半天都没有吃下几个。

　　他问：“不好吃？还是没胃口？”

　　她支吾道：“不……有点烫。”

　　闻粹舀了一勺蛋蒸肉，尝了尝说：“嗯，好香！这个不烫了，先吃这个。”

　　他有意想激激她的味蕾，把蛋蒸肉推到她面前，她仍不起兴趣，但还是舀了一勺尝了尝。

　　“味道不错吧？多吃点！”

　　看着他小心关爱自己的神情，她心里有点难受，想着还是把话敞开的好。

　　“闻少，谢谢你对我的好，可是我俩不合适，今后我们只做朋友吧！明天我就找房子搬走，请不要阻止我。”

　　闻粹表情有些惊愕：“怎么突然又说不合适？”

　　凌波娅心忖，如果不把事情讲绝，对方还是得纠缠自己。因此，她不看他，措词有些强硬。

　　“闻少，我很感谢你对我和我母亲的关照，可是婚姻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我再三慎重考虑，觉得我俩性格不合、家境不般配，在一起我感觉别扭，所以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你花费在我和我母亲身上的钱，我会慢慢还清的。所以我不能再此住下去，找到房子我就搬走！”

　　闻粹越听脸色越沉，他接话道：“什么叫性格不合？我们昨晚不还是谈得好好的？你已经默认做我的女朋友了，怎么突然又变了卦？不管你跟谁，性格都不可能完全相合，总有个慢慢适应，相互磨合的时候，用这个来说话太牵强！”

　　“……”

　　“说到家境不般配，这个更牵强！纯粹是托词！我也不需要你富有，更不需要你有什么背景来衬托我，我只喜欢你这个人，我要跟的是你这个人结婚，而不是其他！”

　　“……”

　　凌波娅一时语噎，他的话语真诚，让她心下不禁有些感动，但想到他与他父亲的通话，又觉得自己既使能跟他好，如果他父亲坚决反对，受害的是自己。

　　又联系到她那位女同学之死，开始那富少穷追不舍，但最后也经不起家人的反对，女同学被彻底抛弃，最后凄惨的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投河自尽。

　　前车之鉴，她决不能走这条老路！

　　凌波娅一脸绝然：“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已经有婚约了，既然你已经是有别人的未婚夫，就不要再纠缠我了，行不行？”

　　她的声音有点大，因激动脸也通红起来。

　　“你……是不是听到我和我父亲通话？”

　　“是！”

　　“好，我坦白！”

　　闻粹把手上的碗筷一放，一手举起，掌心向外，十分郑重的模样。

　　“女方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一个姓蓝的师长，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父亲的命，还为此折了一只胳膊，我父亲为了报答蓝师长，父亲在我四岁时，蓝家的女孩一出生，父亲就要我与她订了娃娃亲，但至今我从都没见过那位女子长什么样子，更不说跟她有什么感情。”

　　闻粹顿了顿，看凌波娅默然无语，又继续往下说。

　　“在我十九岁时，蓝家女孩也十五了，父亲就要筹办我和她的婚事，我不想被婚姻所困，要求父亲退婚，父亲坚决不同意。为了逃避，我求外公帮助我出国留学，表示先立业后成家，外公也希望我学有所成，也就支持我考学，父亲就我一个儿子，他也只得妥协，但要求我去考军校，毕业后继承他衣钵，我便考取了赴日留学的机会，到了日本士官学校学习。”

　　“但我去日本留学时，国内形势有了大变化，国民政府要一统江山，迟早要收归所有军权，到时一切化为乌有，父亲考虑到将来的前景，做着改弦更张的打算，盘算着由军界转为商界，都说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父亲利用先前的关系，便把资金转向上海投资。日本留学一结束，我为了继续逃避结婚，又推说帮助父亲在上海经商须得有经济头脑，又在外公支持下赴法国学习。”

　　“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这婚事就这么拖下来，开明的外公对这婚事也不是很赞同，在家绝口不提这婚约的事情，所以父亲也无法强迫我，外公家的人也不知道这事。但外公前年已经病故了，我对父亲表示，是外公教育我长大，我应该为他守孝三年，现在快到时间了，父亲又开始旧话重提，逼我成亲，但是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小娅，相信我！你我都是新时代的人，不要拘泥于旧式的婚姻陋习，只要我们相爱，就应该在一起！”

　　闻粹坦诚的相告，让凌波娅心底又掀波澜，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