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聪敏

我听了愣了一下，陈姨娘上次不过是小打小闹，祖母虽然看在眼里，但念在她怀着身孕也就没有追究。可是，故技重施可不是什么好策略，更何况她如今已经住进了祖母的院子，再没有故作玄虚的必要了。不止如此，如果她有了什么差池，即便不说，父亲膝下空虚，岂不是怪祖母没有看顾好？更何况没了孩子，出身又卑微，即便父亲宠爱也不过是一时的，陈姨娘也不是什么蠢人，这么想来陈姨娘只怕是真的不妥当了。

　　“不用给我换衣裳了”，我朝那边已经拿了寝衣的兰泠说，兰泠点了点头，回身把衣裳又放回了衣架子上。

　　“给我重新挽个纂儿吧！”刚刚通了的头发垂在脑后，顺着我的肩膀倾泻而下。

　　“小姐，姨娘的屋子您是不用进的，还不如上床歇了。”透过镜子，我看见我身后的绿萍手上拿着梳子，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的我。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是没有出阁的小姐，进到姨娘的屋子里不合适，但是既然我这边听到了信，想必祖母心里也是了然我知道了信，现在歇下只会让祖母觉得寒心。

　　绿萍手脚麻利的给我梳了纂儿，我掀开了装首饰的盒子，从里面拿了一对珍珠耳钉出来要戴上。兰泠一步迈了上来“小姐，我觉得您不如戴一对粉晶的耳坠子。”兰泠脸上带着聪慧的笑容，站在那里落落大方的任我打量，我瞧着她眼睛里的光芒笑了，真是一个细心的人“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平时很少戴粉晶的首饰，匣子里装着的基本都是金银或珍珠首饰，绿寇听了我要戴粉晶的首饰，笑着从炕上下来开了柜子取了一个大方盒出来，恭敬的递给我。

　　我有些不明所以，直接取出首饰给我不就好了，为什么倒把个盒子递给我。

　　只见绿萍脸色微红，从自己腰间解下个半新不旧的荷包来，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来，开了那匣子。我深深的瞧了绿萍一眼，我万万没有想到，绿萍会这样做，这样置我前几天说的分工明确的新制度于何地？

　　虽然绿萍这件事做的不对，但到底是我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我低了头去开那盒子。

　　光滑的黑漆隐隐的透露出下面的木纹，盖子上彩绘了清雅的菊花，垂下来的嫩黄花瓣掩映着金黄的花心。打开盒子，迎面木头的清香，红色的丝绒上放着整套的粉晶头面，俱是攒成了丁香花的模样，小巧精致，顶簪上是用繁复的银丝串了晶莹剔透的粉晶珠子做成丁香花束的样子，华丽精致却不高调。

　　我拿起了那粉晶耳坠子，上面是素银的钩子，下面用扁圆的粉晶珠子攒成了向下垂着的花瓣的形状，花蕊里用长长的银线坠着两滴通透的水晶。“这是上次出去做客的时候母亲送来的吧？”我拨弄着那耳坠子，在灯光下闪耀着明媚的光芒。

　　“是上次夫人跟着衣裳一起送过来的。”这次绿萍只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绿萍笑着答了我的问话，我满意的朝绿萍笑了笑，绿萍的脸更红了些。

　　我对着镜子戴上了那耳坠子，虽然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戴，只挽了一个纂儿，但这耳环却为我增色不少，耳畔的坠子随着我的动作微微摇摆，反射着灯光，显得我的面孔愈发红润。

　　“小姐，身上这身衣裳也该换换才是！”我回头看绿寇，第一次从她的面上看见这种真诚的笑容，也是第一次听到她建议我做些什么，这是不是代表这个聪明的丫鬟开始真心的认可我了呢？我笑着点头“你看我穿什么好呢？”

　　绿寇眼睛里闪现着欢快的光芒：“小姐有一件浅粉绣白梅的小袄，奴婢觉得换了您身上这身月白的刚刚好。虽说陈姨娘那边不方便了，您穿着太素了不合适，但也不能穿的太隆重，浅粉色正是个合适的颜色。”我笑着应是，和绿寇相处这么久，我发现她是个心性聪敏的，她和兰泠一眼瞧出了这样的场合我穿着的不合适，绿萍却想不到那里。

　　绿寇服侍我换了衣裳，跟着我从屏风里出来，绿萍却情绪有些低沉，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上前来服侍我。我微微一笑，也不劝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绿萍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境地，仍旧可以稳稳当当的做自己的大丫鬟。

　　绿寇见绿萍没有上前服侍，只得帮我脱了鞋服侍我上了炕。“给我倒杯茶！”其实我刚刚才喝了一杯茶，我不过是想给绿萍找个台阶下。

　　出乎我的意料，绿萍动也没动，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搓着衣角，绿寇站在我身边，脸上有了委屈的神色。兰泠忙走上前去，倒了一杯茶放到我旁边的炕几上。

　　我和兰泠都瞧着绿萍，绿寇窘迫的站在我的身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兰泠转过头来，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我朝她微微颔首。

　　“姐姐。”兰泠上前去牵了绿寇的手“陈姨娘住在老太太屋子里，咱们老太太是极看中子嗣的，若是陈姨娘那里有什么不妥当，老太太只怕会心情不畅。咱们小姐素日是在老太太跟前的，若是老太太想找小姐，小姐才急急忙忙的穿衣裳，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而且正赶着咱们老太太心情不好，小姐又穿一身素的，老太太可不是要更生气的？所以我才想着劝了小姐换身衣裳。姐姐不是因此恼了我吧？”这话说的明白，果然没有看错。

　　兰泠这番话说完，绿萍的脸更红了“不是....不是....我不是怪你，我就是觉得你们都能明白小姐的意思，只有我不明白，我......”

　　兰泠咯咯的笑了起来“姐姐这话可是错了！老话说龙生九子各不同，更何况我们都是各有老子娘的，怎么都能一样？姐姐识字，我不识字，姐姐会算账，我不会，这些姐姐怎么都不说？难不成姐姐专挑别人的好难为自己？”说道最后一句，兰泠促狭的朝着绿萍笑，绿萍听了上去捉着搔她的痒，两个人在屋里闹成了一团。

　　绿萍和兰泠两个人并排站在我的身前，绿萍略带畏惧的看了我一眼：“小姐，我错了。”我挑了挑眉：“你得罪的可不是我，和我道哪门子的歉，该找谁赔礼你只找谁去！”绿萍听了知道我没有生气，转瞬间眼角就带了笑意。

　　“妹妹，我不是不相信你才收着这钥匙，只是我收着习惯了，小姐屋子里也没有太多的事，这首诗又十分贵重，所以我才.......”绿萍红着脸窘迫的跟绿寇解释，绿寇只是羞涩的笑了笑，眼睛里闪现着善解人意的神色“我知道。”绿萍从腰间解下了那个荷包，双手举到绿寇面前说：“这个本就该是妹妹管着的，现在还给妹妹。”绿寇不敢接，连忙推辞，我笑着道：“她给你你只收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让她再拿出来可不容易！”绿寇听了抿着嘴笑，绿萍娇嗔了一声：“小姐！”

　　“你可是少给一个人道了声谢！”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问绿萍。绿萍有些茫然“谁啊？”我用眼睛瞟着兰泠，兰泠见了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啊！姐姐我可是一心为你，你不谢我一谢？”绿萍用手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好，多谢你！”

　　“那你可有什么谢礼？”我笑着问绿萍，绿萍想了想：“我新做了一身衣裳，倒便宜了你！”兰泠摇了摇头“我不要姐姐的衣裳！”

　　绿萍有些惊奇，“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跟着姐姐识字！”兰泠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分外娇俏，更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好！”绿萍伸手牵了兰泠的手，宛如一个宠爱自己妹妹的姐姐。绿寇和兰泠一样是聪明伶俐的性子，但是兰泠活泼，绿寇沉默，绿萍看不破本质，只和兰泠亲密也是正常的事。

　　“小姐，不好了！”外面猛然的亮了起来，是点燃了的火折子才会发出的明亮的光，屋子里原本欢快的气氛被打破，果然不出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