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探望

　　绿萍端着药碗退了下去，我躺在床上，透过窗纸，看见外面刚刚发芽的树枝在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晃，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分外静谧。我从床头的抽屉里随意拿了一本书来，正是《周易》。不做梦的时候却偏偏抽了这样一本书出来，我弯了眉眼。

　　渐渐传来了人语，红玉扶着穿着藏蓝褙子的祖母进了屋来，祖母看见我歪在床上看书，脸上带了笑意。

　　“祖母”我要起身，红玉三步并两步的按下了我，祖母跟在后面快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床上，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还好已经不烧了。”祖母放下心来，嘴角的皱眉也舒展开来。

　　“孙女身子强健着呢。”我伸出手臂作出十分有力的模样。

　　“都这样瘦了，哪还强健呢？”祖母用手握了一把我的手臂“以后要多吃些东西！”

　　祖母带来的仆妇满满的站了厅堂，手里提着两层三层的红漆描花食盒，两个粗使的婆子抬了黑漆大炕桌进来，替换下了我炕上放着的红木小桌。一道一道的粥菜摆上来，滚滚的冒着热气，红枣糯米糕做成兔子的模样，枣泥山药糕做成玫瑰花的模样摆在甜白瓷的盘子里，都是些平时我爱吃的清淡的吃食。

　　“让祖母费心了。”我垂下了眼睑，这个时候正是祖母吃早饭的时辰，这些吃食都是极费时间和心思的，想来祖母要么提前吃了早饭要么现在还没有吃。

　　“你这傻孩子。”祖母见我喜爱，脸上带着老大欣慰的笑容。

　　祖母坐在炕对面，看着我喝了半碗粥，吃了几块糕点，和我说了半晌闲话，在红玉的搀扶下回了屋子。我歪在炕上看书，到了中午，杜妈妈又带着一众仆妇进来送了午饭。

　　“妈妈先回去吧，一会让我屋子里的丫鬟送过去盘子。”我笑着对杜妈妈说。

　　杜妈妈和气的笑了“老太太吩咐了，要看着小姐吃完饭才能回去。”祖母竟派了这样一份差事给杜妈妈，我叹了口气，病中本就没有胃口，本想赏给绿萍他们，这样只能吃了。

　　杜妈妈看我用完了饭，笑着行了礼，带着仆妇们收了盘子退了下去。

　　“外面的树是不是绿了？”我抬起头问绿萍。

　　“是绿了，怎么了小姐？”绿萍摆弄着花斛里的花。

　　“你扶我出去瞧瞧吧！”

　　“那可不行！”绿萍听了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小姐病刚刚好了些，怎么能出去吹风？”最后我被绿萍扶回了床上，美其名曰“养病”。平常每日早上起来就要去给祖母请安，一起用早饭，然后回房里读书写字，到了下午就要上女红课，到了晚上又要去给祖母请安，一起用晚饭，晚上陪着祖母说说闲话，现在却突然闲了下来，倒有几分孤寂的意思。

　　“妞儿和她娘怎么没来？”我躺在床上看着坐在脚踏上做针线的绿萍。

　　绿萍低着头，露出后面一段颈项。“昨儿巩姐姐带着妞儿来了，却不想小姐病了，妞儿是小孩子，怕过了病气，就被我打发走了。”绿萍轻轻松松的就把线穿过了针。

　　“好呀！你还嫌弃起我来了！”我伸手抓了绿萍一把，绿萍怕痒，呵呵的笑了起来。是啊，妞儿是个小孩子，要是被我传染了就不好了。巩姐姐心疼孩子，自然不愿意让妞儿冒这个风险，不知道在庄子上的娘亲是不是还好？

　　“我累了，你下去吧。”想到王姨娘，心里只觉得酸涩，却没有什么能力改变现状，是我太弱小了，这样想来，好像鼻息间的凝滞越发难过。

　　绿萍小心翼翼的拉了帐子，轻声退了出去。

　　睁开眼，又是掌灯的时候了，祖母坐在我床前的凳子上，手上拿着一本《研华经》，一旁的灯照的祖母的面孔有些模糊。

　　“祖母”我叫了一声，感觉身上比白天又好了些。

　　“你醒了。”祖母的声音有些喑哑，她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茶盏，把我揽在怀里，喂我喝了茶。

　　我靠在迎枕上，望着祖母苍苍白发，不禁有些心酸，垂下头，看见祖母苍老的手放在花纹繁复的被面上，手上的金戒指在灯下折射出浅浅的光芒。祖母一声富贵繁华，中间又有多少不为认知的心酸，大家只看见了外面的繁花似锦，谁又想到她心里的苦。

　　红玉推了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食盒，一打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尝尝好不好吃？”祖母接过碗亲自喂我，淡淡的咸味，让人觉得温暖踏实。

　　吃过晚饭，红玉扶着我躺回了床上，给我们祖孙俩关上门退了出去。

　　“怎么好端端的就落了水？”祖母放下了手里的书，轻轻的转动着一串手串，每一声在静寂的夜里都分外分明。

　　“是薛家二小姐推我下水的。”我看了一眼挂在衣架子上的裙子，这样华贵的料子，是用来遮盖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