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相似

　　祖母皱了眉头，额头上锁成了紧紧的川字。“你们有了口角？薛家二丫头是庶出的女儿吧？怎么有胆子推你下水？”祖母停下了手上转动手串的动作，疑惑的看着我。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嫡出女儿的手上干干净净，庶出女儿却可以不管不顾。

　　“这件事该是薛家长辈知道的。”薛家长辈怎么会知道我会落水，除非是长辈安排的，显然祖母也听懂了我的意思。

　　“祖母瞧瞧那衣裳的料子”我抬起手指着衣架子上的衣裳，祖母拿着灯走到近前去细瞧，过了好一会手里捏着一条马面裙坐回了凳子上。祖母面色凝重，拿着手上的斓边给我瞧”这是云锦，千金一匹，上面的刺绣是绫仙阁的叠针绣，这两样得其中之一就十分难得，更何况二者兼有。我从床里拿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薛家的首饰，祖母拿了里面的发箍瞧，脸色越发沉重起来，重新收回了匣子里。

　　祖母叹了口气，“这头面看起来寻常，实在也不是易得的。这样累金丝的手艺，只有京都的几家首饰铺子可以定制。”祖母扣上了盒子，金器的光芒也被掩藏在了其中。

　　“祖母，薛家先将我推进水中，又不动声色的赔偿了这样贵重的衣裳和首饰，其中必有古怪之处。”

　　祖母又重新捻起了手上的手串，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缓和。我躺在床上，前前后后的想着这件事，却没有什么头绪。

　　“出门前，请娘特意给你换了颜色清淡的衣裳，薛家却拿了这样艳丽的颜色。”祖母思维十分敏捷，马上想到了那天早上赴宴的时候，我裙子沾了水，母亲却执意要我穿着那身衣裳去宴会的情形。我想起薛大太太对我长相的吃惊，蒋夫人的热情，突然一切串在了一起！

　　“祖母，我明白了！”我猛地坐了起来，握住祖母温暖的手“恐怕是我长得和什么人有些相似，尤其是穿了母亲准备的那身衣裙，薛家不想让谁看见我和那个人的相似，所以才会冒险让薛二小姐推我落水！”薛家不愿意让谁看见我和那人长得相似呢？想想薛家隆重接待的二位贵客，除了祁王和公主还能有谁，那么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祖母的手猛的抖了一下，那串手串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祖母表情里有几分震惊，还有几分伤心。

　　“老大......老大.......怎么这么糊涂！”祖母脸上满是颓唐之色，随即愤怒迅速的爬上了她的脸，祖母大声的叫着：“红玉！红玉！”红玉应了声，赶忙走了进来，手上还戴着顶针。

　　“去！去！快去把老大给我叫过来！”祖母很少这么叫父亲，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您是说大老爷？”红玉一时有些踌躇，已是亥时，从来没有这么晚叫来父亲的先例。

　　“除了这个逆子还有谁！”祖母的脸被气的通红，手也不住的抖着。

　　“是”红玉不敢再说什么，快步走着去办差。

　　红玉走后，祖母只静静地坐着，脸上仍是余怒未消，我不敢搭话，只坐在床上静静地听外面的风声。

　　“母亲”父亲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进了院子，脚程倒是快的很，后面吱呀一声，红玉带上了门。

　　“你给我跪下！”祖母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冰冷。

　　“母亲？”父亲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里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名义上的女儿还坐在床上，他怎么能跪在地上。

　　“跪下！”祖母转过头不再看父亲，眼角有晶莹的光芒。

　　父亲慢慢的跪了下去，灯光照亮了父亲的眉眼，和娘亲那样相似的眉眼，怎么装着相差那么大的心肠？

　　“你和请娘筹划着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以为我老糊涂了？”祖母冷冷的笑，父亲眼睛里满是惊讶。

　　“母亲这是什么话？”父亲开口问。

　　“什么话？全是好话！”祖母捡起地上的手串一把扔到了父亲身上，手串没有打到父亲，在光滑的石砖上滑了片刻才停下来。

　　“你忘记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祖母的眼睛里晃动着泪光。

　　“母亲”父亲脸上满是错愕。

　　“你父亲走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难道你忘了？”祖母拿了帕子擦拭脸颊旁边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似的。

　　“儿子没忘，可是这次不一样！”父亲的眼睛在灯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这次是名正言顺！”

　　“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世间成事是仅靠个名正言顺的！”祖母用嘲讽的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

　　父亲低下了头不说话，显然祖母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告诉我她长的像谁？”祖母指着我疾言厉色的问父亲。

　　父亲仍旧低着头，不肯说出实情。

　　“是长得像那个先死的皇后还是像秦家的哪个女儿？！”祖母一伸手，把一旁几上放着的琉璃鱼缸推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破裂声，父亲没有想到祖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吓了一跳，身形一抖。

　　“你不说是吧？”祖母用手指着父亲，那手不住的发抖“我看你以后也别出去做什么生意了，把现在的铺子都卖了也够我们一家人过了，再给媛媛准备一份嫁妆，以后你就呆在家里吧！”祖母刚说完，突然的晃了一下，我赶忙一把抓住了祖母，祖母摆了摆手，“不打紧。”

　　“母亲”父亲看见祖母憔悴的模样，也慌了神，赶忙跑过来跪在祖母身前，紧张的盯着祖母瞧。

　　“你也不用做这样的模样。”祖母摆了摆手，我松开了搀扶的手，“你告诉我她到底像谁？你们要花这么大的心思去害这么一个孩子。”祖母眼睛里流着泪，顺着苍老的脸不住的滚下来，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扶手，青筋根根浮现在褶皱的皮肤下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惨淡的光。

　　父亲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苍老虚弱的祖母一眼。

　　“她长的像........弘化公主。”祖母听了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