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长进

　　每日清晨去祖母院子里请安，说说笑笑的用了早膳，然后就回到屋子里跟着巩二媳妇学学针线，逗逗还在蹒跚学步的妞儿，下午写写字，调调琴，晚上去祖母屋子里吃了饭，祖母常常与我说些管家的事情，日子过的飞快。

　　转眼过了年，过了元宵，赏了灯，天气就一天天暖和起来。跟着巩二媳妇学了些日子，虽不能做精巧的物件，却也能绣些简单的图案，生活的平静而清闲，真的好似普通人家的小女儿一样。

　　四月的一个雨夜，从祖母那里用了饭回来，我坐在炕上抱着妞儿，这孩子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小脸莹白的像一块脂玉，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要说话，分外讨人喜欢。

　　“小姐。”绿萍被母亲叫去领东西，带着一身早春的凉气进了屋子。

　　“姑娘快来暖暖。”巩二媳妇笑着开口。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巩二媳妇和我变得越来越亲密，我觉得她是一个爱生活，会生活的女人，虽然身世坎坷，却从来没有抱怨的话，在自己的经营下把生活也过的有滋有味。她坐在我对面的炕上，盘着腿，手上拿着布料和明纸，一边向我讲解一边看着我逗咿咿呀呀的妞说话，我已经学到了如何裁衣。

　　绿萍站到了火盆前面，伸出一双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她去了母亲那里后心情就有些低沉。

　　“母亲叫你去领什么了？”妞扯着我衣襟上坠着的一个小玉佩往嘴里塞，口水蹭了我一身，我正着身子把她抱起来，漫不经心的问绿萍。

　　“回小姐的话，夫人给奴婢了一张衣饰单子，让奴婢回来核对，没有的回给夫人。”绿萍从袖子里抽出了那张单子。

　　我握着那张单子，妞儿伸着手，要去扯，巩二媳妇笑着把妞儿抱了过去，绿萍看见妞儿，脸上微微带了笑意，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果子去逗她玩。

　　看了单子，我就明白绿萍为什么要叹气了，上面的衣饰林林总总二三十样，里面我有的也就四五样，有些都是没有听过的东西，置备了这样精美的饰物，自然是要出去赴宴了，再想到年里父亲带回的公主和祁王要来的消息，看来母亲要有动作了。

　　看完单子，我重新叠了起来，递给了绿萍。“怎么添置东西你还苦着一张脸？”我娇嗔到。

　　“可是”不待绿萍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没有什么可是，该来的躲不过。”

　　巩二媳妇从火盆里掏出先前埋在里面的土豆和红薯，屋子里充满了香气，我岔开了话题：“去给我剥一个，巩姐姐说特别好吃呢！”

　　“真的吗？”绿萍半信半疑，她和我一样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自然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绿萍被烫的直甩手，看见巩二媳妇剥的时候不时摸一下耳朵，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学着，妞儿被放在一旁坐着，一张笑脸相迎探过炕桌，看着她娘和绿萍，也跟着不时摸摸自己的小耳朵，嘴里啊啊啊的叫着，十分可爱，我们三个见了她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绿萍按照我的吩咐，核对了我的妆奁，列了单子给我，我只收下没有再提。

　　第二日清晨，外面喜鹊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透过窗纸投进一片明媚的阳光，绿萍为我梳头时，我推开了窗子，一阵清爽的风带着早春的料峭吹了进来，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的晃在上面，树梢上已有了浅浅的绿，淡淡的黄，满目生机。我看见这样鲜活的景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绿萍梳头的手顿了顿，也深深的吸了一口，问道：“有什么味道吗？”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笑着答道，执起桌上的口脂抹在唇上，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张圆圆的脸，越来越像娘的模样，不算美丽，刚好清秀。

　　“走吧”我扯了扯身上的杏黄上袄，晃了晃头上的银钗步摇，很是满意。

　　进了祖母屋子，祖母正坐在炕上和身边的杜妈妈说话，杜妈妈侧坐在炕边，见我进来了，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小姐来了。”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我，祖母拉住她的手说道：“她年轻，只让她坐一边吧。”杜妈妈听了只站着，待我坐到了一旁椅子上才坐下。

　　“你给我瞧瞧这账目有错没？”祖母摘下镜子，搁在了炕桌上，揉了揉眼睛笑道：“人上了些年纪，眼睛也不听使唤了。”

　　我接过来看了，是祖母庄子上的，想来现在还由祖母一手管着的，应该就是祖母的陪嫁了。这些日子，祖母每天晚上留下我和我谈管家的方法，说起当年她主持中馈时，家里还都在江南，祖父是家中长子，下面弟妹众多，原本也是家里娇滴滴的小姐，一下做了长嫂，常常是白天去服侍长辈，晚上回来挑着灯对账，就是这样才辛辛苦苦的主持了十年中馈。当我问起为什么要举家北迁，祖母却避而不谈，只推说自己累了，赶我走。

　　我和杜妈妈一个看账本，一个打算盘，母亲带着陈姨娘进来，只坐在一旁听着，待到对完账册，母亲亲手为祖母奉上了一杯参茶，“媛媛有娘带着，果然进益了许多。”真诚笑脸看起来好像打心里替我高兴一样。

　　“祖母，这账上明着看是没什么错的，但是大约有一百两的偏差。”我双手奉上账册，祖母欣慰的看着我，“池子那么大，总要有些鱼的。”杜妈妈笑道：“还是咱们老太太聪明。”

　　“你个老东西，就知道笑话我！”祖母指着杜妈妈笑骂道到。母亲和陈姨娘适时的陪笑着，屋子里的气氛喜气融融。

　　“母亲”我从袖子里抽出那张单子“照着您的单子，我这里缺的东西我都列出来了？”

　　母亲接了单子，笑着说：“过几天首饰匠人就进来了，娘您这缺点什么首饰，看看添些。”祖母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又想着法子来骗我的钱来了，瞧我那钱匣子钥匙我可随身带着呢！”

　　“怎么就差了您的几件首饰，您放心，不用您花一毫，媳妇替您出了。”母亲笑着说，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那我可要多打几件，你可不能心疼。”祖母作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屋子里的仆妇都被祖母逗笑了。

　　“还是咱们老祖宗最灵巧。”大家都夸到。

　　用过早饭，照往例送母亲出门，陈姨娘一直恭顺的跟在后面，不再像从前一样亲密的扶着母亲。母亲摸了摸我身上的衣裳，嘱咐到：“早晚还凉，多穿些衣裳，别染了风寒。”我恭顺的应是。

　　看来母亲身边得了聪明人，做事也高明了不少。父亲出门去了，就没必要在做出一副和陈姨娘亲亲热热的样子了，眼不见心不烦，把她撂在仆妇里面她又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