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高手

　　言笑晏晏的用了饭，陈姨娘上前扶了母亲，母亲一面与陈姨娘笑语着，一面为父亲披上了大耄，跟在父亲身后和陈姨娘说说笑笑的走出了院子。我送他们到门口，看见在母亲的笑语下，一家人和乐的样子，不禁也为母亲叹了一口气，母亲固然心里要强，面上带笑，心里定然是十分难过的吧！哪个女子不是渴望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仆妇们点着两三盏红灯，在前面引导照亮着路，渐渐的只能看见几个光点了。

　　“我们回去吧。”我对绿萍说，绿萍神色不快的为我掌着灯。“小姐，是不是做了别人的妾就只能一辈子做妾了。”绿萍问道。

　　“自然不是，若是受到男人的喜欢，按照律法，有生育的妾室是可以抬成妻的。”我正色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是不是嫁了人就要一辈子靠男人了？”绿萍撅着嘴，神色苦恼的问道。

　　看见她对未来充满期待又迷茫的样子，我会心一笑，少女在闺阁里的那点心思，不论身份，都是差不多的吧！当年母亲带我赴宴前，我内心也是十分忐忑的，这种宴会大多就是相看各家女儿的。那个时候还有三四个月及笈，正是婚配的年龄，当时我想，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定是母亲担心我的婚事，前去相看，哪里想到母亲心里却是那样的打算。

　　“女子嫁了人有三从四德管着，自然是要依附丈夫的。”我严肃的回答绿萍，继而展开一个调皮的笑容“不过我们绿萍若是做了掌事妈妈就自当别论了。”

　　绿萍本来心情有些沉闷，被我一逗，鼓着脸看了我一眼，脸上也笑了起来。回了院子，巩二媳妇正坐在脚踏上做着针线，见我带着绿萍回来了，站起身来笑着行了个礼，我朝她点了点头，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她默默的站到炕尾等着我。坐到炕上，喝了一杯热茶，感觉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巩二媳妇见了，抿着嘴一笑，我笑着倚在迎枕上，问她到：“你笑什么？”

　　她见我脸上没有愠色，笑道：“奴婢看见小姐刚刚的模样，就想到奴婢的姐儿，不由就笑了起来。”绿萍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姐，你羞不羞，姐姐家的还是奶娃娃呢！”我笑着去拧她的脸“小蹄子，连我也编排起来。”绿萍呵呵的笑着，巩二媳妇也笑弯了眼。

　　“厨房里有千层乳糕，味道很好，去包一包给姐姐带回去。”我吩咐绿萍，绿萍笑吟吟的去包糕点去了。

　　我拿起巩二媳妇放针线的小筐上面的花棚子，里面压着一块绢子，上面绣着一只毛色鲜亮，活泼可爱的小猫，伸长了身子，两只前爪合捧一只绒球，毛绒绒的小猫，身上的毛发也分外生动，这样精巧的手艺，不像是寻常针线。

　　“奴婢家里原是走商队的，娘是绣坊里的绣娘，嫁给爹做了妾，后来爹被鞑子抓走了，家里主母容不下我们母女将我们赶了出来，娘带着我做绣活赚点钱。”巩二媳妇一边整理着手上的线一边说道，神色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这样宠辱不惊的气度，就是很多大家小姐都不会有。

　　“这是苏绣？”我拿着手里的帕子问。

　　巩氏微微一笑。“小姐当着是苏绣也难怪。这是奴婢对苏绣做了改进绣出来的，苏绣针脚细密，经纬均匀，但样式陈旧，花纹繁复就显得累赘了些，奴婢就改进了些，看着倒也还好。”活灵活现的小猫，谁会不喜欢呢？

　　“有劳姐姐了。”祖母会派她来教导我针线，必然是经过仔细的考量的，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绣娘并不可贵，但是会创新，善于思考的绣娘就难得了，这样的能人巧匠，祖母不声不响的就收在了身旁。明面上看起来，母亲掌握了这个家，可是实际上母亲却并没有真正上主事。

　　“我先绣几个绣样给小姐看看，小姐瞧着哪种针法好，就先从那种开始练习。”巩氏说到。

　　“下次来的时候把妞儿也带上吧。”绿萍拿着包好的糕点回来了，我笑着对巩氏说到，巩氏接了糕点，谢过后退下了。

　　巩氏走后，我吩咐绿萍去打听一下最近内院有什么人进来了，绿萍服侍我歇下，自不提。

　　第二日去了祖母院子请安，母亲和陈姨娘早就到了，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逗着祖母说话。红玉见我来了，吩咐婆子们摆饭，清淡的小菜和汤汤水水的东西也摆了一桌子，欢声笑语的用了饭，送母亲一众人出门，跟着的仆妇里多了一个穿着草绿上袄，藏蓝布裙子的妇人，头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只戴了一根素银簪子，容长脸，一双眼睛分外灵活，看见我注视着她，竟朝我笑了笑。

　　看来母亲身边又多了个灵巧的人，这么灵活的眼睛，大胆的举动，看来是个足智多谋的了？

　　母亲也发现了我看注视着他身边的人，粲然一笑，对她说道：“这是我们大小姐，你还没见过，快行礼.” 这语气倒像是对身边十分熟识的人，可是这妇人到了杨家也不过三五日，那看来就是母亲十分信任她了。

　　那妇人躬身上前行礼，我虚扶了一把，不知这位姐姐叫什么？”

　　“奴婢丈夫姓冯。”她言语恭敬，脸上却带着十分随意的笑容。

　　“这是我娘家送来的奴婢，来帮着我管管家里的事务。”母亲不想我多问，上前打断了我的问话，我笑着退了一步，行礼道，“母亲慢走。”

　　走回屋子，我却陷入了沉思。娘家？母亲的娘家就该是陆家了，可是按照乳娘的说法，母亲该是恨透了陆家，培养我也是为了报复代替她嫁入薛家的薛陆氏，可是现在看来，母亲似乎和陆家关系并不差，否则陆家何必派人前来指点母亲？母亲又为什么会信任来人，忍下了父亲纳妾的委屈。

　　杨家和陆家，陆家和薛家，都有矛盾，但似乎当事人都毫不介意一样，继续保持着联系。父亲和祖母是因为害怕担当窝藏逆犯家属的罪名所以忍下了女儿被休弃回家的屈辱，因为商贾的身份，不敢得罪陆家，家里被母亲把持着，可是似乎祖母发现了我的聪慧后就决不再纵容母亲，处处排挤着母亲，为我撑腰？固然聪明，到底闺阁弱质，能扭转乾坤？父亲，父亲对我一直都十分纵容宠溺，能把已经十分繁荣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的人，自然不会是蠢人，那么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利益值得他违背母亲和妹妹的意愿支持母亲把自己遭遇可怜的妹妹的孩子送去做妾呢？母亲培养我又真的是为了报复吗？站在母亲身后的陆家又是在谋求什么呢？这一切像一张网一样，把许多人罩在里面，扰乱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