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初一

　　走在路上，绿萍格外疑惑。“小姐，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怎么会不高兴？”我反问到。“带了银子了吗？”

　　说起压岁钱，绿萍也高兴了起来，笑嘻嘻的答道：“自然带了。”每年过年，绿萍会替我散些零散的银子给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们，围着绿萍吵闹着叫着“姐姐，新年好！”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我笑骂道：“你这丫头散了我的钱倒讨了好儿。”

　　绿萍不甘示弱的答道：“还不是小姐性子好。”

　　“好呀，你连我都编排起来了！”我笑着拧了绿萍的手臂一下，绿萍哧哧的笑着没再回声。

　　进了祖母的院子，红玉迎了出来，我拿出一个红纸包着的小包递给她，她笑着福了福接了，软软的说了一声：“小姐新年好。”我点点头：“姐姐新年好。”绿萍上前福了福，也道了好。红露是服侍祖母的，虽然和绿萍同样是一等丫头，可是像红露这样的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姐姐。

　　被红玉迎进了内室，打了帘子，一股香气迎面扑来，屋里的气氛却十分奇怪。祖母斜倚在炕左边，神色恹恹，中间炕桌上摆着几碟糕点，俱是精致，不似北方常吃的。父亲坐在炕右边，端端正正，蓝色直缀整整齐齐的帖服在腿上，表情舒展，手上握着一对核桃不停的搓着。旁边新收的陈姨娘仍穿着昨天的那件褙子，头上换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描了眉点了唇看起来分外娇俏，虽然垂手站在一旁，但不时的瞧父亲一眼，两颊飞红，欲说还休，看来是得愿以偿了。

　　母亲装束严整的坐在一旁，笑着和祖母说着话儿，句句珠玑，惹得屋子里的丫鬟们也都是笑盈盈的，母亲见我进了门，满面春风的朝我招手“来，到母亲这里来。”走过去刚要蹲身行礼，母亲一把搀起了我“你这孩子！”语气倒真有几分心疼的模样，说话间，母亲身边的妈妈呈上来一个双鲤锁的盒子，母亲接过来，满脸笑容的塞到了我手里，“媛媛快看看，喜不喜欢。”满面期待的看着我，亲身母女也不过如此了吧？我心中冷笑。

　　我脸色发红，拿着盒子好像十分踌躇的样子，嘴里呢喃着：“怎么好，前几日祖母才赏了 不少首饰给我。”母亲眼中笑意一敛，面上神色却没有变半分，“你祖母给你的是你祖母的，母亲给的是母亲给的，快瞧瞧喜不喜欢。”母亲执意让我打开，这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我不敢贸然打开，示意绿萍上前接过盒子。

　　“那女儿就多谢母亲了。”我要把盒子递给绿萍，母亲却把盒子从我手里夺了过去，自己打开了。

　　满室生辉，一套纯金镶玉的头面，金玉头面我有很多，但是这样明亮的还没有见过。市面上流传的金首饰大多因为纯度的问题看起来略微发污，这套头面却颜色明亮，这样的金，大约只有官中流传，再看桌子上摆的糕点，精致小巧，我心里顿时透亮了，原来是陆家给母亲送的，在这个家里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难怪祖母会歪在炕上连应付母亲都懒得应付。

　　这边父亲刚纳了陈姨娘，那边陆家就派人来送东西，真是巧得很。

　　“既然媳妇身子不爽利，你就回去住吧。”祖母对父亲说道，母亲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站在那里，哪里像是身子不舒服的样子。父亲应了，陈姨娘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好像对未来的事一点不知情的样子。

　　领了祖母和父亲的压岁钱，吃了早饭，祖母推说自己身上乏了。从祖母屋子里出去，送了父亲母亲到院门口，陈姨娘低眉顺眼的跟在母亲身后，就像一般的仆妇一样，态度卑微。绿萍跟在我身后，望着红露的身影，微微的叹气。

　　回了屋子，刚换了衣裳，坐到炕上，绿萍领了一个梳着圆髻，戴着素银簪子，穿着枣红色棉褂，蓝色综裙的妇人进来。

　　“这是老太太身边的冯姐姐。”那妇人深蹲行礼，声音沉稳：“奴婢是老夫人身边冯嬷嬷的二媳妇，老夫人派奴婢来帮着小姐做些针线活。”绿萍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我朝她微微颔首“有劳冯姐姐了。不知冯姐姐是还住在原来的屋子里还是腾挪到我这边。”冯二媳妇答道：“老夫人吩咐，如今住在这院子里我仍住在原来的地方，若是小姐搬回了原来的住处我在跟着过去。”我点了点头，冯二媳妇留下了一个盒子行了礼退了下去。

　　“小姐，咱们屋子里的针线我们几个大丫鬟做就绰绰有余了，何必再加一个人？”待那冯二媳妇走远，绿萍一屁股坐到了脚踏上问道。

　　“她不是来给我做针线的，是来教我做针线的。”我喝着茶答道。

　　绿萍上前打开了冯二媳妇留下的盒子，里面是花棚子，素布，剪刀，针线等物，绿萍回头问我说：“小姐如何得知？”

　　“冯嬷嬷可是出了名的巧手，娶进家的媳妇怎么会是不灵巧的？”我笑着打量绿萍，绿萍手艺也是上等，将来只怕也要找个巧手的婆婆才压得住。

　　“走吧。”我对绿萍说。

　　“去哪？”绿萍疑惑的问。

　　“自然是去谢过祖母了。”我拧了绿萍的腰一下，似乎我越来越喜欢拧人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红玉笑着迎了我进门，“老太太正等着您呢。”正屋里小丫鬟们正玩着捉迷藏，笑闹着一团乱，蒙着眼睛的小丫鬟一把抱住了我，一时间都静了下来，小丫鬟们面带惧色的看着我，蒙着眼睛的小丫鬟摘掉巾子看见抱住的是我吓了一跳，眼睛里含着泪又不敢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红玉站在我身旁一时没有动作，大约是怕我恼了不敢擅自主张。

　　“起来吧。”我从荷包里抓了一把槟郎塞给了小丫头，她跪在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红玉上前哄着“好了好了，小姐也没有说你，你哭什么。”

　　我笑了笑，转身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