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脸紧绷着,大家一同生活在内宅,谁才是祖母身边得力的丫鬟都是有目共睹的。红露虽然是祖母身边的一等丫鬟,可是跟前端茶倒水,管物管钱的差事可都没有领,分明是因了陈妈妈的缘故才得了大丫鬟的名儿,可是祖母现在口口声声都说红露是自己身边最得意的人,明着看是父亲在向她讨要丫头,实际上不过是在抬举红露的地位,逼着母亲把红露收到房里。
母亲求助一般的看向站在窗边的父亲,可是父亲只是面色不虞的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毫无维护母亲的意思,祖母仍在一旁哭着说父亲不孝顺,句句都没有提母亲但句句暗指母亲苛待祖母。
“娘,红露虽然是个丫头,但也是有父母的,这也得问问她父母愿意不是?”母亲也搬出孝道来回击,不过这次母亲只怕是要失望了,陈妈妈这样爱护自己的女儿,只怕是舍了命也要护住红露的。
“清娘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人家万不能出现那逼人儿女的事,把她娘叫进来问问也好。”逼人儿女,这不就是说得母亲逼我嫁进薛家,这样的话也就祖母说的出。
不一会陈妈妈就被叫到了祖母的内室来,进了屋子,看到红露一身装扮的跪在母亲身前,陈妈妈的神色怔愣了一下随即难看起来,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红露一眼就跪倒了祖母身前。我心里笑了笑,陈妈妈的打算落了空,母亲的如意算盘只怕也打错了,来的路上都没告诉陈妈妈到底为了什么事唤她来,就是为了打她个措手不及。
祖母笑盈盈的问:“你是红露的娘?”
陈妈妈规规矩矩的答道:“正是奴婢。”
祖母脸上的神色更见慈祥:“红露这孩子素来稳妥,如今老爷身边缺个人,你们太太心善,问问你和你当家的意思。”话说的软不代表态度软,祖母也是当家的主母过来的,就是和善的语气也是带着几分厉色,要不那些祖父的老姨娘现在还在祖母的里恭恭敬敬的当着差事。
陈妈妈低着头道:“小人一家全凭老太太做主。”陈妈妈是明白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想要两边都不得罪是不可能的,一进屋子,她只怕就明白了这件事里我的推波助澜。
“请夫人喝茶。”红露娇滴滴的声音适时响起,母亲的脸色阴的能拧出水,好像可以听见暗地里磨牙的声音。
母亲伸手接了红露的茶,抿了一口,“当啷”一声扔回了茶盘上,茶水溅的四射,红露脸上沾了茶叶也不敢擦,只瑟瑟的端着茶盘跪着。
母亲有的时候处事的手段稚嫩的很,这红露已是祖母赐下的父亲屋里人,她这样做不是明着给祖母没脸?
祖母只笑了笑,好似毫不在意,吩咐红露道:“以后好好伺候你们老爷。”说着从杜妈妈手里拿过红包,红露赶忙上前跪下,举起托盘接了,祖母又递了一包银子给陈妈妈,红露跟陈妈妈磕头谢了。
只说了伺候老爷,却没说服侍夫人,要是不细听还没有发现,我暗暗笑了一下,只怕母亲气晕了头,还没发现祖母这句话儿里的玄机。
从祖母屋子里出来,我送母亲和父亲到门口,母亲一人在前面走的飞快,红露在后面勉勉强强的跟着,再加上刚刚被母亲泼的茶水,头发都贴在了光洁的前额,看起来好不狼狈。
“老爷,老爷”祖母屋子里跑出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我们一行人都停下了脚步。
“老爷,老太太让您在这歇息几日,说是好些年没和您好好说话了。”小丫头的声音清脆的很。“老太太还说,让夫人把老爷的铺盖收拾出来送过来,怕老爷不习惯,您要主持中馈,让陈姨娘跟在身边服侍。”小丫头说了前半句母亲已经十分不快了,待到说完整句,母亲的脸都气的变形了,只哼了一声就带着身边的仆妇走了。
看来祖母也是抱孙子心切了,会这样打了母亲的脸面来帮红露。若是这样的机会红露都抓不住,那只怕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回了院子,绿萍服侍我沐浴,却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停的往浴桶里加花瓣,原本不想责怪她,哪里想到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这是要用花瓣活埋了我吗?”我无奈的问道。
绿萍稍一怔愣,旋即明白过来,脸色发红的拿着装花瓣的袋子站在一旁。
因为用的花瓣多,沐浴后身上带着浓重的香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难以入眠。黑暗里传来绿萍的声音:“小姐,您说红露往后会怎么样?”
往后会怎么样?这让我如何说,谁能知道她将来到底是贵不可言还是红颜薄命。自古富贵荣华都是险中得,就是生来富贵的也难以保证善结此生。女子更是身似浮萍,随着世事上下沉浮,哪里有什么永保无虞的法子。
“大约会好吧。”我尽量放轻语气,只是心中的无奈和迷茫难以掩饰。
黑暗里传来绿萍叹息的声音,不一会我也陷入了睡梦,梦中我抱着一个小孩,他咯咯的笑着,叫着我娘,我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放风筝,他不住的往前跑,突然摔了一跤,我赶忙上前去抱起来他,轻轻的替他拍掉身上的尘土,柔声的哄着他,不一会他就破涕为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小姐,该起了。”绿萍来叫起了,我睁开眼睛笑了一下,是不是这一生有些事情变好了,想起上一生的事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喝了一杯温温的茶,顿时觉得浑身舒畅,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树间,反射出一簇一簇耀眼的光芒,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应该很快就会到头吧?
换了衣裳,“绿萍,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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