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成全（下）

　　到了藏香阁外面，祖母身边的杜妈妈领着一众仆妇站在院子外面，把藏香阁团团围住，远远的看去灯火通明。

　　我朝绿萍笑道：“看来我们来晚了。”祖母抢先一步来解决了这件事，原本想要趁着父亲的慌乱从他口中套些话出来，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祖母虽然默许了我的做法，却不愿自己的儿子在晚辈面前矢了颜面。

　　“走吧，我们回去吧。”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看来我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小姐？那红露怎么样了？我们不去看看了？”绿萍疑惑的站在原地。

　　“这么大的阵仗，红露自然是得手了！”我笑着瞪了绿萍一眼，这个傻丫头。

　　我带着绿萍回了祖母房里，绿寇站在院子门口，后面带着三五个小丫头，手里拿着食盒，里面的点心还散着热气，我微微笑了，这个院子里从来不缺聪明人。

　　绿蔻微微屈膝，站到了绿萍和我的身后，随我进了院子。

　　走到门口，红玉正站在台阶前送母亲回房间，向母亲说道：“老太太说老爷喝了几壶酒，醉了。今晚歇在老太太这了，请夫人先回去吧。”母亲疑惑的问道：“老爷在哪？妾身前去照料。”红玉仍是面上恭敬的回道：“老太太说想和老爷说说话儿，让夫人先回房歇息。”母亲无法只得走了，我站在院门口向母亲行礼，不待我开口，就说道：“回去歇着吧，你祖母歇下了。”是当我没有听见红玉的话还是觉得我柔善可欺？

　　“不放烟花了吗？”我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问道。

　　母亲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想来是想到了王姨娘最后那句不要忘了放烟花的时候叫醒我，显然这是闺中娇憨少女向母亲撒娇的话语。

　　“没听见你祖母已经歇了吗？还放什么烟火！”母亲疾言厉色的训斥。

　　“那父亲呢？我还没有向父亲拜年。”

　　“你父亲喝了些酒，我自然会照料，明早再说吧。”母亲好似心烦一样的摆了摆了手，示意我快点回去。我微微的笑了，过了这晚你还能这么自信的说你来照料吗？恐怕世事常常难料，只怕后面你会过的越来越不如意。

　　我带着绿萍绿蔻回了房间，屋子的小丫鬟们和婆子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快乐里，小丫鬟们屋子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婆子们守夜的屋子也是传来一阵一阵的笑语，绿萍微微皱了皱眉。

　　“让他们玩吧，一年难得有个这样的时候。”我笑道。

　　“你们也去玩吧。”我对身后的丫头们说道。

　　小丫头们行了个礼后一哄而散，都找了自己的小姐妹去玩了，绿蔻行了个礼去了厨房。

　　“她是去给小姐准备热水去了。”绿萍见我看着绿蔻的背影，替她解释道。我心里想的却是绿蔻这样妥帖的人，只可惜她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她会不会愿意跟我。

　　“你也玩去吧！”我回头对绿萍说，绿萍却摇了摇头，“我跟着小姐。”想到绿萍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去玩闹，我笑着吩咐道：“那你就去各屋敬杯酒吧！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你去了就像是我去了一样。”绿萍把我刚刚要送给祖母的糕点用油纸包了，带着去了各个屋子，我笑着回了屋子。

　　她回来的时候脸上红红的，想是喝了酒，见我躺在炕上，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只穿了家常小袄拿着她的绣棚子，上面绣了一对雪白的小兔子。

　　我朝她招手”你瞧，我照着你的样子，绣了两针，你看可还行？”绿萍眯着眼睛，笑道：“小姐绣错了经纬！”

　　我脸色一红，“你真是吃醉了！”放下她的绣棚子走进了屏风。

　　绿萍服侍我换了寝衣，躺在外间的榻上，直传来翻身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不禁失笑，这个傻丫头，这个也要惦记，那个也要惦记，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三头六臂。

　　“早点睡吧，明早你还要给你的好姐妹道喜呢。”我朝外间说道。不一会我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绿萍服侍我换衣裳，找了一件粉红绣桃花的褙子，下面正红马面裙，头面也是一套素银镶红玛瑙的头面，我看了直笑得合不上嘴。“快去给我拿套新的衣裳来，不要粉的红的！”绿萍疑惑的说：“这套衣服不好看吗？”

　　“我总不能抢了新人的风头！”我笑着说。我穿了浅金对襟绣杏花上袄，下面穿了孔雀蓝织金马面裙，头上戴了一顶镶蓝宝石小金冠去了祖母屋里。

　　到的时候，祖母院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小丫鬟不似往常笑闹，都默默的站在廊上，往常大嗓门的仆妇也都小声的说着话，连请安的动作都比往常规矩了几分。红玉替我打了帘子，跟在我身后进了屋。

　　祖母坐在正堂上，穿着正红团纹大袄，下面穿着藏蓝玉兰花开斓边裙子，银发梳的整整齐齐，头上戴着一个镶玉抹额，抿着嘴坐在凳子上，显得分外威严。母亲坐在祖母右边下首第一个凳子上，身上穿着一件偻金百蝶穿花洋缎小袄，下面一条杏黄撒花洋绉裙，腰间挂着一个比目玫瑰荷包，头上妃子髻，戴了一套点翠头面，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呀！”祖母抹着眼泪哭到。“你们都看上了我身边的人，我身边统共这么几个丫头，你这样要了去，我的心可疼着呢！”祖母不断的用手中的手帕擦着眼角，声音中气十足，哪里像是哭泣的样子。

　　杜妈妈站在一旁，手里托着一个托盘，里面用红包包着一包银子，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母亲铁青着脸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身前跪着把茶盘托到齐眉的女子，挽了一个妇人的髻，耳边别着两朵红绒花，戴着一对小小的珍珠金耳环，穿着粉色的褙子，红色的裙子堆叠在青砖上，上面暗纹是石榴花的模样。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姜还是老的辣！这么贵重的布料，显然是祖母赏的，这身装扮什么都不说都是打了母亲的脸。

　　“你怎么这么狠心，一去就是半年半年的，你不知道家里有老母亲在等着你吗？我想起来就要哭一阵，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好不容易身边有个贴心的人，你又要这么要走，可让我往后怎么过？”祖母此时倒真有几分声泪俱下的模样，我不禁在心里替祖母暗暗叫好，且看母亲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