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衷情

　　“来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我对着绿萍一笑，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帕子。

　　绿萍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这......奴婢不敢”

　　一边说着，绿萍一边攥着手帕退后了一步。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了红露二两银子了吗？”我笑意盈盈的望着绿萍。

　　踌躇了一下，她只虚坐在了我对面的炕沿上。

　　“来人，添一双碗筷！”我高声向外面吩咐到。

　　“唉”

　　听见应声的是在外院的妈妈们，绿萍皱了皱眉头，问道：“兰香，兰芷，兰沁呢？”

　　“姑娘们去催洗澡水了。”外面有妈妈笑着应声回复。

　　催个洗澡水要三个人去？

　　绿萍起身要去看看，被我拉住坐下，绿萍不好忸了我的意思，却坐着不停张望。

　　不一会，厨房里的柳妈妈用手拿着一副碗筷进来，脸上带着憨憨的笑。

　　我皱了皱眉，绿萍见了知道我是嫌脏，怕我说出什么训斥的话，赶忙上前接了，说道：“辛苦柳嫂子了，厨房里事多还麻烦您跑一趟。”柳妈妈忙笑道：“姑娘这话折煞我了。”再就没了言语，想要退下又见我没有发话，一时逡巡扭捏的站在那里，用手揉搓着围裙。

　　“我送送你！”绿萍站起身来，柳妈妈忙学着绿寇的样子屈膝行礼，红着脸十分局促的样子。

　　绿萍进来后不敢再坐下，只低着头站在我身前。

　　是以为违了我的意思，我心里不快。

　　“小姐，柳妈妈虽然粗鲁了些，但却是个实在人，咱们屋里小丫头们受了委屈她都当了自己闺女似的安慰，若是教她些规矩您可以放心的带她在身边的。”

　　“嗯，我知道了，你坐吧。”我朝绿萍笑了笑，却没有像上次春桃的事情答应的那样爽快。

　　绿萍是好意，只是这次我不能随她的愿了。小丫头们年纪小，可以慢慢调教，妈妈们却不行。这样不明白深宅大院里的规矩的仆妇，带出去多半是难以当作臂膀的，而且这柳家的也不惯应酬往来，提了她上来对她未必是什么好事。

　　绿萍见我神色淡淡的，知道这事我没同意，坐下来自己盛了一碗粥换了话题。“我去问了看大门的粗使婆子，她说今上午出去的只有三个人，陈妈妈去母亲那里请安，春杏不一会也出去了，是和陈妈妈一道回来的，另外还有春柳去了库房，说是去见看库房的曹妈妈。”

　　“这曹妈妈是什么人？”我顿了顿手里的筷子问道。

　　“是春柳的娘，曾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的。”绿萍不以为意的答道。

　　这就对了！

　　想来春柳就是祖母安差进来的。而春杏则是给母亲做事的，陈妈妈更明摆着是母亲派来监视的。

　　看来祖母和母亲都认为我性子懦弱，毫无遮掩的就把身边人放到我的眼皮底下。

　　我心里有了底，不再问绿萍话，放下碗筷从书橱里抽了一本书出来歪在迎枕上看起来。

　　绿萍见我吃完了早饭，也忙跟着放下了碗筷，却没有张罗着收拾，只坐在炕桌的对面眼巴巴的望着我，一副急切的样子。

　　我知道她是想问那二两银子的事，故意装作专心看书的样子。

　　“小姐，您还没告诉奴婢为什么要给二两银子？”绿萍终于忍不住问了我。我眼睛却仍盯在书上，心不在焉的问她“你说为什么呢？”

　　“小姐是不是怕给少了红露小瞧了您？”

　　听了她这句天真的话，我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绿萍呀绿萍，你真是可爱的紧！不知谁这么有福，将来娶了你去。”绿萍被我说的羞红了脸。

　　“我给她二两银子是想看看她怎么处置，二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她全都私藏下了，自然会被其他婆子丫鬟抱怨，这就说明她只知贪图眼前利益，若是她把钱分给大家，又要看她怎么分，若是她多分给婆子们，少给小丫鬟们说明她虽然想到了以后却眼光不长，妈妈们金银见的多了，怎么会因为这点而感念她的好，小丫鬟们就不一样了，年纪小，没人重视，不过过年得几个赏钱，若是这时候红露多分些钱给她们，她们会感念着姐姐的好，红露要走的是一条长远的路，若是眼光浅了只怕还没走到那一步就没命了。”我越说越顺畅，绿萍却低下了头。

　　跟着小姐的大丫头不是做了通房就是做了管事妈妈，做了通房的运气好会成为妾，运气不好的就是正室打发卖了也是没什么错的，我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能从这里脱身就给绿萍找一个好人家，却没想过绿萍是不是也存了和红露一样的心思，见了富贵不动心的毕竟也不多。

　　“绿萍，我有话想问你。”我放下书扯了扯我的衣襟坐直在炕上，绿萍在我对面别过脸擦了擦眼角。

　　“小姐”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你觉得做富贵人家的妾好还是做贫穷人家的妻好？”我认真的看着她。

　　“奴婢愿意做小姐屋子里的管事妈妈。”绿萍低着头不看我，只闷声说道。

　　“好啊，你这小蹄子，没嫁人就想着当管事妈妈了！”我笑着挪揄她，登时绿萍闹了个大红脸：“小姐，你，你，你真是，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还笑人家！”

　　绿萍急起来忘了我们之间的差别，一时竟你我起来，两个眼圈被搓的红红的。

　　“你是在为红露伤心吗？”我提着桌上的粉彩大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她，

　　“红露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您这里的绿字辈的，夫人屋里黄字的，老太太屋里红字的，我们姐妹都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近几年都做了大丫头，差事多，不太来往，可从前的情分我们都是记得的。不想红露如今人大心大，想进老爷屋里，那是什么地方，夫人是什么样的手段，难道她不知道吗？”绿萍说着又哽咽起来“常言道‘险中求富贵’，可是我们这些姐妹看见岂不难过。”

　　绿萍用手里的帕子不停的擦着脸庞滑落的眼泪。

　　我打开炕桌上的小抽屉，从里面取了一块手帕出来递给她。

　　“你有没有怪我？”

　　想想那样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却要没名没分的给父亲做妾，这一切还都是我一手策划的，那些平时刻意不想的东西就不停的泛上心头。

　　除了她是自愿我是被迫，我这样的举动又和母亲有什么差别？

　　绿萍吃惊的抬起头看着我：“这怎么能怪小姐呢？是她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展开了我递给她的帕子，上面绣着两个又肥又蠢的鸳鸯，绿萍顿时破涕为笑。

　　“小姐怎么还留着这个！”

　　这是绿萍刚开始学刺绣的时候给我做的一条帕子，当时我误以为她绣了两只鸭子送给我。

　　“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绿萍泪光闪闪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