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乔迁

　　绿萍直收拾到了半夜才睡下，第二天早晨顶着黑眼圈进了屋子对我说：“小姐，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在屏风后面，对着穿衣镜，她替我整理着褙子的后襟。

　　看着她有淡淡的倦意，我说道：“一会你去歇歇，叫绿蔻带着两个丫鬟和我去吧。”绿萍脸上浮现出明快的笑容：“奴婢没事！”坐在铜镜前，绿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她拟的要带走的和守院子的丫头的名单，带走的有一等丫鬟绿萍，绿蔻，二等丫鬟兰汐，兰沁，三等丫鬟，春桃，春栀，春苓，春柳，留下的有，绿荟，兰香，兰芷，春杨，春荷，春杏并一众妈妈们。

　　一看这单子我就笑了，这丫头真是死心眼，一心只想带了自己觉得忠诚可靠的人去，把不能信任的都留着看家，照她这么安排，我想透露出去的消息不仅一点吐露不出去，反而把家都留给了别人。

　　我把单子收了起来，只说我还要斟酌斟酌，其他的就没有再提，绿萍脸上现了失望的神色，我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有些事情她一直不能明白就会成为我的拖累。

　　绿萍默默的跟着我进了祖母的院子，小丫鬟上前行了礼，说道：“小姐今儿来得早，老太太还没有起，红露姐姐在里面服侍着穿衣呢，小姐且等等。”我点头应了，绿萍拿了钱赏了小丫鬟，却不上前替我打帘，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瞧了她一眼，她只低着头瞧着鞋尖，我笑笑撩了门帘进了屋子。

　　进门是一个小厅堂，正中摆着一对梨花木的太师椅，中间一张一色方几，上面青花盘子上供着两个金黄肥硕的佛手。旁边一色的梨花木圈椅，上面摆着的都是红缎不断头万字的坐垫，每张椅子中间一个填花小几，俱是光溜溜什么都没放。我在最末的椅子上坐了，不一会有小丫头上了茶，绿萍只站在我身后，听到暖阁里的自鸣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刚抿了一口茶，绿萍穿着一件青绿的褙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小姐，老太太起了，请您进去呢。”祖母最喜欢红色，身边的丫鬟的名字也多用红，赤，朱等字，丫鬟们投其所好，也都爱穿些红粉的颜色讨她喜欢，今天红露却穿了一身碧色。

　　“祖母今儿身子不大爽利？”我低声问道。

　　“老太太在小姐您走了之后，略去廊上站着赏了赏梅花，老爷回来后说了片刻话就病倒了，半夜请了王姨娘来侍疾。”听了红露这话我微微颔首，红露先是告诉我祖母病了，之后又点明了王姨娘在，还特意提了是父亲来过后才病了的，不经意的一句话就提点了我该怎么做。

　　我携着她的手道：“多谢姐姐了。”红露见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一抿嘴笑了。

　　“老太太，小姐到了。”红露朝里面通传后替我打开了内室的猩猩粘门帘就退了下去。

　　往日里祖母从不把内室的帐子放下来，今儿却重重的掩着。绯色的帐子垂在月洞门的两边，金挂钩柔顺的耷拉在帐子两侧，直过了三道帐子才见到了祖母的床。

　　床前坐着一个穿着杏黄白蝶穿花夹棉比甲，系着月白水纹斓边综裙的妇人，正是王姨娘。她头上挽着一个攥，上面插着一个光面金簪子，耳朵上留着两个小洞，什么都没有带，一张素净的脸，鼻子红红的，手腕上一只羊脂玉的镯子压在白缎云纹的中衣上，端着一盅药，正低声的和祖母说着话儿。

　　祖母银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带着一个枣红色的抹额，披着小袄盖着锦被靠在迎枕上。“来，到祖母这坐。”祖母朝我招手，屋子里没有丫鬟，我只好自己动手脱了披风。王姨娘见我上前，站起来向我行了行礼退到了一旁，妾侍是仆妇而小姐是主子，我心里微微的叹了叹气，自己的女儿却不能认，她的心里也该是很苦的吧。

　　“姨娘。”我向她行了个礼，坐在了祖母的身旁，看见祖母的眼角有晶莹的水光。自己的女儿成了儿子的姨娘，外孙女成了孙女，家里又被别人把持着，想来这个老太太心里也是极不痛快的。我不禁冷笑，如果不是贪图了富贵，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院子里的家伙都收拾好了吗？”祖母问道，眼睛却望着王姨娘。

　　“回祖母的话，都收拾好了，这是我拟的带过来的丫头和留着看院子的丫头，您替我看看妥不妥当。”我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单子，昨儿夜里绿萍动静着实太大，扰得我难以安眠。训斥难免寒了她的心，我就移了灯写了单子来。

　　祖母接了我的单子抖开看了，抬眼打量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这张单子里，除了绿萍，不是祖母的人就是母亲的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都列在了上面。祖母把单子掖到了枕头下，问道：“怎么想着带这些人？”

　　“这些都是孙女儿平日跟前的，离了她们是不行的，就怕吵了祖母清静。”我笑着答道，接了王姨娘手里的药盅递给祖母。

　　“怎么平日里没见这些丫头在你跟前？”祖母没有接我手里的药，皱着眉头问我。

　　“这些都是长辈们信任的人，孙女想着是可以托付的。”我笑的不卑不亢，迎着祖母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挂着自在的笑容。

　　祖母闭上了嘴长时间的看着我，顿时一阵沉默，王姨娘在一旁吃惊的望着我，看来她很快就听懂了我的意思，果然是个很聪明伶俐的人，只是性子太懦弱了，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吧。

　　“你大了，有些事是该自己做主了，我看这些人就很好，就带过来吧。”祖母脸上划过一抹喜色，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背。看来祖母受到陆家的压制太多了，想来对陆氏心中不满也是颇多，对于我的聪慧该是乐见其成吧！

　　“孙女想着快要过年了，祖母这边也是要有些洒扫的。要是您已经打扫了，我再搬些大物件来不免污了祖母的屋子，您看我哪天搬进来合适呢？”我笑着服侍祖母喝了手中的药，人是不是有了希望就会有了欲望？

　　“我看明天就很合适，后天就腊八了，祖母让你姨娘给你做了腊八粥你喝，包管比灶上的婆子做的好。”祖母脸上有了笑容顿时显得气色好了很多。

　　“那孙女就回去准备着了。“我行了礼退下，走到门口听见内室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和隐隐传来祖母的声音“这下你该放心了。”我微微笑了笑，难道我脱离了姑母的控制就要依靠舅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