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暖风轻柔地吹,吹过西王母9千株蟠桃树,也吹皱了瑶池的一波碧水。
“太虚明镜”模糊了。但凰仙的心却更乱了!
“青姐姐,不是说人间真情都会感天动地吗?为何这蔡虹和蓝念远如此相爱,而他们的真情还要如此艰难,甚至要遭此劫难?”
青鸟也叹了一口气:“妹妹,这天地之间的真情很可贵,但是,所有的真情都不是只为感动自己而来的。这份情,是否替别人想过?这蔡虹对木匠有真情 ,但那一刻她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的爱,她却没有替木匠想想他的丧父之痛。那木匠对蔡虹当然也是真情,但他更多想到的是情,却没有想过爱与责是并存的。这种缘分,注定遗憾啊!”
凰仙听了,心里更难受了:“青姐姐,你说既然如此,那何必要开启这生离死别的一段情呢?”
青鸟想了一下,说:“如果让你选择,面对一段自己倾心又相信的爱,你是选择躲避?还是选择全身心投入去曾经拥有?哪怕不知最后结果?”
凰仙顿时热泪盈眶:“姐姐,你懂我!”说罢,便匆匆起身盈盈起飞:“姐姐,为爱,我一定不枉去人世间走这一遭,哪怕凤神哥哥永生再也记不得我!”
身后,青鸟望着祥云上已经远去的凰仙的背影,喃喃自语:“人间骄阳正好!人间风霜雨雪!妹妹,替姐姐走一遭吧,不枉我心中有你,更有凤神……”
当凰仙飞回南中国的畲乡鹤渡村时,在那座让蔡虹一辈子魂牵梦萦、柔肠寸断的安澜桥上,她见到了那个已经发须花白、半痴半癫的蓝念远!
依旧是夏夜满天的星星,安澜桥上,孩子们围着蓝念远,有的挽住他的手臂、有的压着他的肩背、有的爬上他的膝头,还有一个小女孩揪住蓝念远的山羊胡子撒娇:“阿远爷爷,再说一个、再说一个,还没听够!”“阿远爷爷,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阿远爷爷,阿远爷爷,那汴河彩虹桥真的塌了吗!那怎么办呢?你快说呀!”
“阿远爷爷,您说那个山河神真的这么坏吗?为什么要发大水冲了咱们畲乡一千条蜈蚣桥呢?蜈蚣精怎么就惹恼他了呀?”
经不住孩子们的纠缠,蓝念远又讲了一个故事。
不知道从何时起,蓝念远成了鹤渡村里最怪的人。
他有家,但是,他娶了妻子就不在家里住,一个人搬到安澜桥的桥屋里,单方面宣布他自己就是安澜桥的守桥人,这一辈子也不离开这廊屋。他生了个儿子,取名叫蓝榫。蓝榫天资卓绝,考上了名牌大学成了博士,他却非得让儿子回到小山乡来不可。他这辈子只认儿子不认老婆,老婆去世时还问别人这棺材里躺着的是不是他的老婆?
谁都认为他已经疯魔了,但是,那是他不喝酒时的常态。只要他一端起乌衣红曲的酒杯,半瓶酒下肚,谁也没有他明白:他能从古到今、融会贯通,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他最好的朋友除了孩子们,就是这壶中的乌衣红曲酒!平日里如果不喝酒,他几乎闷声不吭。但是,他却是畲乡对孩子们说话最多的爷爷,因为阿远爷爷的肚子里,永远有讲不完的精彩故事。当然,大人们根本不把他的故事当回事,因为大家知道那些都是蓝念远的“梦故事”,大人们总笑他脑子受刺激了瞎编瞎扯,但是,孩子们却看着那些故事里的“凤”呀、“凰”呀等等一个个形象在他的木匠刀斧下活灵活现地被雕琢出来,都为之着迷。
此刻,蓝念远的故事也吸引了刚刚下凡回到凡身的“乔巧”。她侧耳细听,只听得蓝念远一本正经地给孩子们说他梦里的故事:
“这一回,天上的娘娘真的生很大的气了,那可不得了了!她一声令下,大江大河掀起了滔天巨浪,我们人世间千万条石拱桥、木拱桥、虹桥、廊桥就一下子都被冲毁了!汴梁上的彩虹桥倒了,咱们畲乡一千座蜈蚣桥也被冲垮了!幸好幸好,有一个千足蜈蚣精很忠义,拼命伸出自己的一千条蜈蚣腿,才保下了咱们这座安澜桥呢!哦哦,你问蜈蚣精还有没有保下别的桥?嗯嗯……也许,有吧,也许……没有吧……这个……嗯,我正在找呢……不过,不着急,就算是所有的木拱桥都倒了也不要紧,为什么呀?哦哦,那是因为我的梦告诉我,蜈蚣精很聪明,它早已偷偷将修桥的密码一条一条镌刻了下来。嗯嗯,刻在哪里呢?我也不知道哇!只要遇到有心人、有缘人,蜈蚣精就会把这些修桥的密码告诉那个有心有缘人!哦哦,谁是那个有心有缘人呀,我也不知道呢,我正在找呢!”
“阿远爷爷,那明天您能找到那个有心有缘人吗?”孩子们焦急地问。蓝念远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眯起眼睛说:“呵哈~呵哈~你们看,阿远爷爷我困啦,很想睡觉啦,今天的故事讲完啦,你们赶紧回家吧,再不回去,阿妈要来打屁股来了!”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从蓝念远的身上下来,一步三回头:“阿远爷爷,说好了,明天继续讲故事,我们吃了饭就来的哦!”
“真是一个好故事!”悄悄躲在红豆杉后的乔巧也听得入迷。忽然,远处传来了竹婆婆急切的呼唤:“阿远阿远,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见着巧巧姑娘?她好好地跟着蓝榫 蓝婷他们上茶园,忽然就不见了!蓝卯蓝榫和蓝婷他们寻了好多日也没寻找!”
乔巧一听,心想:坏了,我只顾心里气不顺上天找青鸟姐姐,才这一丁点的时辰,想不到……唉,赶紧想个办法圆一圆这说法!
正思忖着,只听蓝念远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也许喝醉了在哪儿睡得香呢!”
竹婆婆啐了一口:“你个酒头人(畲乡揶揄责备贪杯之人的称呼)只知道酒酒酒,一个黄花大姑娘家,哪像你天天只知道吃酒吃得云里雾里、分不清白昼黑夜!”
蓝念远这不紧不慢的一句话提醒了乔巧,当竹婆婆带着哥哥他们找到自己的时候,她就是那个在曲家的乌衣红曲的曲房里沉睡了好几日、不分天南地北的莫名其妙沉醉的洋姑娘乔巧!
蓝卯一见妹妹,拉着她前前后后仔细看过,生气又心疼:“巧巧,你怎么这么任性!在虎啸峰还还好好的,怎么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害得大家找你这么多日,你居然在红曲的曲房里喝醉了!”
“哈哈哈,这说明我们曲家的红曲酒魅力无穷啊,能吸引一个洋姑娘沉醉在曲房里那么多日!乔巧,我们曲家的红曲酒可不是一般的老酒,因为酿酒的乌衣红曲是活物呢!捉摸这酒曲神可难了,我和它打了30来年的交道,也没见过它的真模样。看来你也非等闲之常人呐,刚回来这鹤渡村,哪儿也不去,偏偏在我们家的曲房里沉睡了这么多日,你可曾见着过那个神秘莫测的酒曲神?”
竹婆婆听了,也啐了曲胜一口:“都说你和阿远是一路的,看来没错!要不是你天天哄他红曲喝,他哪能如此半痴癫半疯魔?你没喝酒,怎么也说出这些半痴癫的话来呢?”
竹婆婆的一番话,其他人听了觉得只是寻常责备话,但乔巧听来觉得蹊跷。确实,这座神秘的阴暗的曲房里,除了乔巧,另一个神秘的影子正开始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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