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想不想跟我一起，把The Truth Teller，做成长期的专栏？”

　　轻柔的音乐，醇厚的咖啡香气，萦绕在慕真真的身边。当听见司霖的问题，她抬起双眼，望向面前的人气偶像，想从对方俊朗的外表上，读出更多的东西。

　　“你昨天不是还说，让我不要中ROY的计，”放下咖啡杯，慕真真微微歪头，“怎么？难不成你已经跟M艺社谈妥了，准备搞个长期栏目了？”

　　司霖竖起一根手指，摇晃了一下，同时还附送了一个大白眼：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只朝‘钱’看的人吗？”

　　也对。如果司霖爱钱胜过一切，最初就不会冒着掉粉、赔款、丢合同的风险，去蹚这滩浑水。

　　慕真真咬着吸管，一脸的疑惑：

　　“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喏。”

　　司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博。消息动态里满是未读的@和评论，私信那栏上还“9999+”的数字，看得慕真真瞠目结舌：

　　喔噢，原来这就是大V的生活。

　　“都是你的锅。”

　　只见前一秒还表现得非常“冷傲天”的司霖，这一刻却摆出了一脸的小哀怨：

　　“你知不知道，咱们那视频一发布，这才一天，我就成了知心大哥了！几百号人给我发私信，说他们摊上事儿了，要我帮他们主持公道，揭露真相——我晕，他们当我是少年包青天啊？”

　　“噗！”

　　吸到嘴里的冰奶咖，差点一口喷了出来。慕真真赶忙拿纸巾遮住嘴，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她望向对方，笑弯的眉眼里，有盈亮的光：

　　“既然你嫌他们烦，又不打算理他们，那还做什么长期专栏？”

　　“……”

　　司霖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将后背重重地靠进了沙发里，那肢体语言分明就是一句话：

　　老子心好累。

　　是的，他确实懒得管。他又不是他那个做居委会主任的老爹，不得不去管张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儿，更何况他爹只要管一个街道，他这可好，这是面对全微博的网友，他哪里管得过来嘛！

　　但是，有些事情，送上门了，既然给他看见了，他就没法当做看不见。

　　他就这破毛病！

　　司霖的嘴角抽了抽，表情也显得有些扭曲。可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决定，将手机丢在了桌上，语气里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有个事件，我觉得必须去调查一下。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

　　慕真真眨了眨眼，笑容有些狡黠：

　　“一杯咖啡就想收买我，这好像也有点太容易了吧？”

　　司霖猛地直起身，将脸孔凑近慕真真，同时抬起了手——

　　面对他突然凑近的帅脸，慕真真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下一秒，司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看见没？这都是你的锅，害我看了一晚上的求助私信！还有，你看，看我这血丝！”

　　一边发表控诉，他还把脸凑得更近了些，同时指向自己爬了血丝的眼睛。

　　迫近的距离，让对方的呼吸都变得清晰起来，微微的热气拂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慕真真慌忙两手一推，直接将司霖推回了沙发里：

　　“你、你靠这么近干嘛！”

　　遭受物理攻击的司霖，先是一脸“你发什么疯”的表情，但当他看见慕真真飞快地端起冰拿铁、一口气灌了半杯的表现，突然福灵心至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原来有人是心慌了，”他那剑眉星目，此时却摆出了二不兮兮、贱不兮兮的笑容来，“怎么？感受到本帅哥的魅力了？”

　　脸上烫得厉害，嘴上却绝不松口，慕真真瞪了他一眼：

　　“自恋狂，还想不想我帮你调查了？”

　　一听说她愿意帮忙，司霖也不再开玩笑，他坐直了身体，正色交代事情的经过：

　　“昨天我看了一晚上，有一份求助，就在N市。而且……”

　　他顿了顿，先前嬉笑的意味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郑重的神色：

　　“而且这件事，我觉得，咱们必须管到底。”

　　虽然他还没有说清楚来龙去脉，但光看司霖的表情和动作，慕真真已经洞察了他的坚持和决心。

　　慕真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小包包，站起了身。

　　“嗳？等等，”司霖愣了，“我还没说完啊。”

　　慕真真一边向外走，一边偏头望他：

　　“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去看看呗，边走边说。”

　　虽然认识只有几天，但是没来由的，她觉得，这个曾经被她看成是“谎话精”和“两面派”的男人，是一个有点值得信任的人，虽然只是有点，虽然只可以信任那么一丢丢……

　　对于有特殊技能的慕真真来说，她看了太多的谎言，她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除了母亲，除了季薇，然后就是面前这个值得她20%信任度的新朋友了。

　　好吧，可能比20%再多那么一丢丢，四分之一的信任度吧。

　　当慕真真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司霖的可信度时，身后的大男孩，也在看着她纤柔的背影。阳光穿透了玻璃，洒在她的发上、肩上，像是一层细碎的金色砂砾。

　　司霖摸出手机，对准了行走在光影之中的女孩的背影，将这一刻，定格在了相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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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停在了N市城北的一座小区门口。

　　司霖迈开大长腿，先一步下车，帮慕真真打开了车门。再然后，他掏出了一包消毒的湿纸巾，擦了擦自己摸过门把的手。

　　“我说，你既然有洁癖，”慕真真不由好笑，“就不用扮什么绅士了吧。”

　　“这是两件事，”司霖斜眼瞥她，“一码归一码。”

　　他那看似满不在乎的表情和答案，只让慕真真轻笑起来：

　　虽然他在电视里，在微博上，总是演的一副“狂拽霸冷酷”的形象，但真实世界里的他，却是那样逗比，温暖，还有一点小可爱——真的好像哈士奇啊。

　　两人走在街上，走向司霖与人约见的地方。这里是一处非常典型的老居民生活区，周围有种市井的热闹：社区超市、早餐店、蛋糕店、奶茶店、家常菜馆，应有尽有，充满了烟火气。

　　街道不上很宽，人多，车也多。共享单车或电瓶车的骑手，就这么擦着人行道骑行。直到有人“叮铃铃”地按响了车铃，慕真真这才意识到——

　　不知什么时候，身形高瘦的司霖，已经走到了人行道的最外侧，挡住了川流不息的骑手和车辆。

　　心中骤然一暖，慕真真又想起先前过马路时的那一搂，连带着连面颊也发起热来。

　　走在外道的司霖，却完全没有察觉慕真真不自觉放慢的脚步。他心里惦记着事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不时低头查看手机定位。

　　大约五分钟后，两人在居民区里七拐八拐地，终于跟随着地图APP的导航，找到了约定的网吧。这里的装修风格竟然还挺前卫，除了摆放电脑和游戏主机的区域，还设立了一个茶饮区，接上了大屏和投影仪，估计是供玩家们看电子竞技赛事的。

　　司霖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个年轻的男孩，就从上机区走了出来。他大概十六、七岁，又黑又瘦，穿着一件《王者荣耀》的主题T恤，汲着一双拖鞋。

　　见到司霖，男孩显然愣了愣，傻了几秒才怔怔地说：

　　“你、你真的来了？”

　　“嗯，”司霖点了点头，他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你把事情的经过，清清楚楚地再说一遍，我们会调查到底。”

　　既不是营业用的、那装出来的高冷，也不是平时的他真实的二逼，此时的司霖，显得那样严肃。他那郑重的表情，让慕真真也不由地认真起来。

　　两个人在男孩的指引下，坐在了茶饮区。男孩抓了个一次性纸杯，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接了满满一杯水，然后给司霖递了过来。

　　“不用。”司霖摆了摆手。

　　慕真真知道他洁癖，也不想让男孩尴尬，于是伸手接过杯子，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男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了两人的对面。他先是昂起头，将水一饮而尽之后，双手攥住纸杯，不安地捏动着杯壁：

　　“我、我妹她……”

　　他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像是在观察司霖的表情。下一刻，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

　　“我妹她今年二年级，她说她们有个男老师，会偷偷摸她……”

　　“！”慕真真惊了，瞬间瞪圆了双目。

　　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司霖会这么重视这个事件，而且一定要带着她一起来调查。

　　她偏头望向司霖，只见他的表情是如此冷峻。他收紧了五指，咬紧了牙关，下颌呈现出冷硬的线条。

　　“这不是普通的事件，”慕真真转头望向男孩，认真地陈述，“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你慢慢说，不要害怕。”

　　男孩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了，他的手指纠结在一起，将纸杯拧成了一团：

　　“我、我叫赵一蒙，我妹叫赵萌萌，今年上N市附小二年级。前几天她回家跟我说，说他们班的美术老师在教她画画的时候，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摸她的背。”

　　司霖没有说话，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紧握成拳。他人本来就瘦削，此时又极其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地爆了出来。

　　不止是司霖，慕真真作为一名女孩子，在听到赵一蒙的叙述的时候，只觉得背脊上爬起一阵寒意，似乎连每个毛孔都涌入了冷气。她赶忙喝了一口热水，才让自己镇静下来，继续问：

　　“你妹跟你说了之后，你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吗？这种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应该由父母向学校投诉啊。网上的曝光，并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赵一蒙掀起眼皮，快速地瞥了慕真真一眼。然后，他再度垂下眼，畏缩般地耸起了肩膀，小小声地解释：

　　“我、我跟爸妈说了，但他们不信。我爸说，美术老师是快退休的人了，为人很好，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说肯定是萌萌误解了，也许只是拍拍背，很正常的……”

　　这什么狗屁爹妈！慕真真简直听不下去了，她右手成拳，砸在了桌面上。

　　“咚”的一声，吓得赵一蒙哆嗦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看见对方被她吓着了，慕真真强压下怒气，柔声劝慰：“对不起，是我激动了，你继续说。”

　　“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赵一蒙的声音越来越低，“爸妈都不相信，我也没办法。然后我看到了微博上的视频，我就想让你曝光他……”

　　赵一蒙是个喜欢游戏的年轻男孩，他本来就对明星丝毫不感兴趣，更何况是司霖这个主打女粉丝的“小鲜肉”。根据他的说法，他是看了TTT的视频，才关注了司霖，然后给他写了私信求助。

　　“……”

　　被求助的司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关，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一瞬，慕真真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按照司霖的个性，他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去“装”明星的“高冷”人设的。可事实上，自从进了网吧，和赵一蒙接上头之后，司霖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

　　隐隐约约地，慕真真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朦胧的疑惑。她觉得，司霖的表现很反常。她再度将视线投向对方，却只看见他冷峻的侧脸。

　　他的沉默，似乎令赵一蒙更加畏惧了。男孩怂起了肩膀，手中的纸杯已被他捏不成形状，皱成了一团废纸。

　　最后，还是慕真真打破了沉默：

　　“我们想跟你妹妹聊一聊，行吗？”

　　赵一蒙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