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寒冷的西伯利亚平原，有一种野生动物，它们孤高，勇猛，强大，它们屹立在冰雪与寒风中，任由呼啸的风雪吹透它们的毛皮。它们的名字是——雪狼。

　　在生物进化的长河之中，它们的后代不断演化，最终成为了现代人耳熟能详的一种犬系宠物，它就是——地板的终结者、沙发橱柜的毁灭者、入室抢劫犯的引路人——哈士奇。

　　此时此刻，面对一脸惊恐的司霖，不知怎么的，慕真真的脑子里，就响起了赵忠祥老师的声音。简直像是有个AI精灵，主动调取了海马体里的记忆存储功能，并开启了自动播放——《论西伯利亚狼和哈士奇的血缘关系》。

　　是的，前一刻还维持着“高冷学霸”人设的当红偶像司霖，在这一秒，却表现得像一只惊慌失措的“二哈”——

　　只见司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慕真真。那双圆圆的、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你想要干什么？！”的质问。

　　慕真真也在瞪着对方：这家伙的动作真是太卡通了，抬脚，遮脸，十成十的防御姿态之中，还带着那么一点点舞蹈般的优雅。难为他那么高的身高，长手长脚的，竟然能摆出那么Q的造型。

　　“……”

　　从惊讶，到无语，再到“大仇得报”的欣慰与满足，慕真真扬起嘴角，缓缓地掏出了自己兜里的手机，对准了花容失色的司霖，笑着说：

　　“来，说：茄子。”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怕老鼠。哈，真是恶有恶报。慕真真琢磨着，只要拍下对方的怂样儿，就是谈判的筹码。她要司霖找到他的粉丝，停止对季薇的网络暴力行为。

　　一看见手机的后置镜头，司霖一惊。他瞬间收回了防卫姿态的手脚，挺直了脊背，抬手捋了捋刘海，又摆出那狂拽霸炫酷的标准帅哥站立姿势，冷冷斜来一眼：

　　“你到底要做什么？”

　　呦，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还是那种压低了嗓子、非常沉厚的男神音。

　　慕真真更好笑了，她用脚尖顶了顶塑料袋，把死老鼠往司霖面前挪了半寸：

　　“喏。”

　　前一秒刚刚建立的酷哥形象，瞬间再度崩塌，司霖肩膀一怂，欲哭无泪：

　　“哎呦喂大姐，我招你惹你了，你跟我什么深沉大恨啊！”

　　这次换成慕真真挑眉了：“一只死老鼠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

　　司霖的脸孔扭曲了一下，他扭捏地握紧了手里的书，崩溃地反驳：

　　“不是吓的，是……是我有洁癖啊！”

　　洁癖？

　　慕真真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丝模糊的念头，快到来不及捕捉。就在她想要细细琢磨的时候，先前那只带路的小橘猫，看见地上的老鼠，顿时眼睛一亮。

　　再然后，小橘猫欢快地踩着小猫步，凑上来闻闻老鼠的尸体，张口就要咬下去——

　　“去去去！别碰它！”

　　上一秒还自称“有洁癖”的司霖，眼看着小橘猫要啃死耗子，似乎是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探出右脚，用鞋尖将小猫顶到一边。

　　“喵~”

　　竟然打扰它吃饭！小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它扑腾着两只小爪子，想要对抗这只邪恶的大黑皮鞋，却被大皮鞋一次又一次，轻轻地推到一边：

　　“祖宗哎，这玩意儿不能吃！万一是吃了耗子药毒死的，你也得跟着倒霉！”

　　“喵~”听不懂！就要吃！

　　小橘猫生气地扑向塑料袋，眼看拖着死老鼠就要走，司霖赶忙冲上前。他的脸色都白了，嘴里“唔”地一下，似乎要吐出来一样，但他还是用那本厚厚的书册，将小橘猫驱逐向一旁。

　　眼见小橘猫频频回头，绝不死心的模样，司霖强忍着恶心，他捏起食指和中指，用指甲尖尖那一丁点儿的地方，捏住了塑料袋的边缘，然后连袋子带老鼠，扔进了标注着“有害垃圾”的垃圾桶里，狠狠地合上了盖子。

　　“喵~”讨厌！坏人！

　　小橘猫扒不开厚重的垃圾桶，只是带着怨念的眼神，瞪向司霖，然后掉过头款款离去，把扭动的猫对向了青年。

　　司霖一脸纠结地盯着自己捏过垃圾袋的手指，下一秒，好像世界毁灭了一样，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望着他狂奔离去的背影，慕真真愣在花藤之下，目瞪口呆：

　　他真的好像一只哈士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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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楼，男性洗手间。

　　司霖已经抹了八遍洗手液，把“内、外、夹、弓、大、立、腕”的七字洗手口诀，实施了一遍又一遍。

　　好容易才洗去了心理上的不适，怀着“我终于又清白了”的心情，司霖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走出厕所，一抬眼，就见门边站着个人——

　　“哎呦我的妈，我说大姐，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男厕所你也跟？！”

　　慕真真抱着双手，一脸好笑地望着这位传说中的当红偶像、高冷学霸。其实，她已经在外面等了十分钟了。就听见厕所里洗手的声音，洗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这时候，她终于真的相信，这家伙有洁癖了。

　　“第一，”慕真真竖起一根手指，“我不是‘大姐’，我大四，你比我大。第二——”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话音却顿了顿。在司霖一脸“你要干什么？”的防备眼神中，慕真真突然整个人弯下腰去，向对方鞠了一躬：

　　“我向你道歉，刚才是我不对。我以为你虐猫，又纵容粉丝实施网络暴力，所以才带来死老鼠报复。我错了，对不起。”

　　慕真真是个爽快人，行动力超强，但也知错能改。在刚刚这等待的十分钟里，她仔细回忆，又琢磨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哗点——

　　最初讨厌司霖，是因为那张拿牛奶喂猫的照片。她看穿了他所说的“它很可爱”四个字，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便认为他是个“谎话精”。

　　再然后，季薇从照片上发现端倪，跑来N大追星，却拍到了司霖踢小猫的视频。她们当时以为司霖在虐猫，所以义愤填膺，季薇为此瞬间“脱粉”。

　　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司霖有洁癖。

　　他的谎言，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确不喜欢流浪猫。

　　而在那个视频里，也许是和刚刚的情况一样，他只是用脚将小猫挪开而已，并不存在踢打或者凌虐。

　　如果他真的是冷酷无情虐猫，为什么刚刚要强忍着恶心，也要将死老鼠扔进垃圾箱里，不让小猫吃它呢？毕竟关于“可能是被老鼠药毒死的”这一点，连她都没有想到。

　　想明白了这一切，慕真真对司霖的敌意，顿时大为改观。她鞠躬道歉，然后抬起头，诚挚地望向对方。

　　司霖愣了愣，更加迷糊了，“我说大……”

　　“嗯？”慕真真挑眉。

　　“小姐姐，我说这位小姐姐，”司霖改口改得从善如流，他上上下下地把慕真真又打量了一遍，“你到底是谁啊？什么虐猫？什么网络暴力？嗳，等等，我好像觉得你有点儿眼熟……”

　　“我们见过一次，在电影院，《暗网缉凶》首映式。”

　　慕真真实话实说，听得司霖一拍大腿：

　　“哦！你就是那个女的！忒没有公德心、非给人剧透的那个！还说我演技差！”

　　哇靠，这家伙不是明星吗？事情应该很多吧？怎么记性那么好还记得她！而且还那么记仇！慕真真翻了个白眼，她想辩解，但总觉得这辩驳显得好无力：

　　“我那不是剧透，也没觉得你演技差……哎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事情是从微博开始的，都怪你那张照片……”

　　慕真真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她和好朋友季薇怎么错怪了她，然后因为发布了那则视频，遭受到了“霖霖后援会”的粉丝们的攻击：

　　“……我们拆开包裹，看见死老鼠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查出了季薇的住址，这太可怕了。我一怒之下，才想到来找你。”

　　司霖安安静静地听完，摸了摸下巴：

　　“所以你来找我，一是兴师问罪，打击报复。二是想求我，让我的粉丝停止对你朋友的网络暴力。是吧？”

　　“没错。”慕真真点头。

　　司霖挑起右边眉毛，英气的剑眉斜飞入鬓：“我说这位小姐姐，我说你有点逻辑混乱吧。既然有求于人，刚刚还这么嚣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

　　慕真真被噎了一下：对方说得没错，她刚刚是太冲动了。毕竟把死老鼠扔出去这种事，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案。

　　“对不起，我再次向你道歉，我误解你了，而且我的处理方式也不合逻辑。”

　　又是一次诚恳的道歉。面对低下头的慕真真，司霖原本积攒了怒气值、想放必杀技，这下子也有点使不出来。他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我这么大度的人，原谅你了。拜拜，再见……不对，最好别见。”

　　说完，他转身就走。他那大长腿，大步流星地就要往外冲。

　　“哎哎！你别走啊！事情还没解决呢！”

　　慕真真急了，一把拉住对方的手，阻止他离开——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教室的玻璃窗震得瑟瑟发抖，墙皮子都簌簌往下掉——

　　“你刚拎了垃圾袋！没洗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