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春水，你心里想说啥，其实娘已经知道了，如今的光景不比从前，人只要身体硬朗，肯吃苦，这地里就能长出金蛋蛋。”

　　姚香秀的意思还是想让春水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其他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我要说的话您都知道了？”

　　春水一脸疑惑地看着母亲，他娘果然厉害，自己没说的话，都能她知道。

　　“知儿莫过娘，你不比春生，从小就是个老实娃娃，你的心思还能瞒得过你娘吗？”

　　姚香秀笑着说道，她又不住地捻着那串佛珠，脸上的神情比刚才舒展多了。

　　“你爹走得早，从小我们娘们子就相依为命，这几十年过去了，咱们一大家子人不都好好的吗？”

　　“如今的光景虽然比不上山里最好的人家，可也没差到哪去，只要你们兄弟齐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春水听完这话，他心里也就明白了，本来是想给娘提一提兄弟俩分家的事，可娘的意思还不清楚明白吗？

　　大嫂已经多次流露出了想要分家的意愿，还故意给春水和他媳妇找下了不是，弄得兄弟二人也有些别别扭扭的。

　　春水不愿意让哥哥为难，春生身体比他强，地里的重活和累活，他干得最多，对这个家自然也是贡献最大的人。

　　春水也不想拖累了哥嫂，他痛苦地煎熬了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来找娘了。

　　现在娘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要是再把话挑明，会伤了娘的心。

　　春水最后安顿着娘睡下，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妮子和她娘已经上炕睡了，毛毛回到了上房，依然陪着奶奶过夜。

　　“她爸，你给娘说了？”

　　春水媳妇没睡着，一直在等着丈夫回来。

　　“嗯，娘啥都知道哩，她还是不同意分家。”

　　春水把上衣脱下，又披在了身上，盘腿坐在炕沿上，没有丝毫的睡意。

　　“可大嫂把人逼急了，她最近老是掉个脸，还不住地找茬寻事哩！”

　　“唉，咱们不要跟大嫂计较，凡事都让让她，毕竟还是一家人嘛，让一让不吃亏！”

　　春水安慰着媳妇，他不想因为分家的事，让家人闹得不愉快，那样会伤了娘的心，也让外人看笑话哩。

　　善良而本分老实的两口子，就这样继续忍受着大嫂的白眼，春水也挣扎着多干些农活，让大哥能轻松些……

　　第三天，春桃女婿果然来了。

　　他穿着一身整齐而干净的衣裳，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脚上还穿了一双黑皮鞋，显得精神十足。

　　手里提着两袋子礼物，给丈母娘买了*的点心、罐头、蜂王浆等时髦吃食，还给毛毛、妮子和石头，买了城里新鲜的水果。

　　两个舅子哥和嫂子也有礼物，带包装的云南普洱茶，每人一盒，素雅而看着高档的头巾，给两个嫂子每人一条。

　　春桃女婿很耍人地把这些礼物放在了上房的桌子上，姚香秀叫他上炕坐下，这是对女婿最大的肯定和尊抬了。

　　女婿杜永学有出息，这让姚香秀打心里高兴，自己的春桃终究找了个好人家，这是当母亲的最欣慰的事情。

　　“姑父，你来了！”

　　石头知道姑父终于来了，一蹦子就跑进了上房，心情显得十分激动。

　　看着穿着光鲜又体面的姑父，石头简直崇拜至极，看到了吧，这就是闯社会做生意的人，人家的穿着打扮，为人处世就是和农村人不一样嘛！

　　“哎呦，他姑父来了呀，石头快给姑父生火熬茶喝，我这就去厨房端些馍馍来！”

　　石头她娘乐呵呵地走进来，她接过妹夫送给她的漂亮头巾，眉开眼笑地说道。

　　“再不麻烦生火了，我现在习惯了泡着喝茶，熬着喝茶太苦！”

　　杜永学有些装腔作势地说道，他把手伸进了中山装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大前门香烟，自己点了一支吸起来。

　　春生和春水出山劳动还没有回来，毛毛和妮子进来给姑父打了招呼，杜永学连忙嘱咐着让她俩吃城里带来的桔子和香蕉。

　　“快拿去吃，这可是城里刚上市的水果，新鲜着哩！”

　　毛毛和妮子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拿个几个桔子，并掰了两根香蕉，躲到院子里吃去了。

　　她俩还是*吃香蕉，桔子以前吃过几次，是别人给奶奶送的，记得头一次见到桔子这种南方水果时，妮子没剥皮就使劲咬了一口。

　　结果满嘴的酸涩，她全都吐了出来，妮子发誓再也不吃这种不像苹果或梨，非常难吃的东西了。

　　后来自然就懂得了吃法，桔子酸甜可口，似乎比苹果好吃，而起桔子皮晒干后还能泡水，对父亲的咳嗽有好处哩！

　　“毛毛，这个香蕉怕是也要剥了皮才能吃吧？”

　　妮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嗯，应该是这样，我们剥开瞧瞧！”

　　两个山里的女娃躲着人，红着脸研究了香蕉的吃法，那绵软香甜的味道，令她俩充满了愉悦。

　　看来城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怪不得哥哥哭着喊着要出去闯世界哩！

　　毛毛的心里也开始畅想着外面的世界，她当然知道城市比农村繁华，城里人也比山里人洋气，她自从上了学，听到和见到的新鲜事物也不少了。

　　新闻里经常广播着国内外的大事件，现在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了，到处在搞改革开放，人们的精神面貌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山里的变化虽然不是很明显，可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大山，他们回来时都能带来新的变化，嘴里说的事情，让人听着既好奇又觉得充满了新鲜感。

　　雷家沟等川区的变化更是惊人，街上的货品越来越多，花样也不断在翻新，人们开始穿新潮大胆的衣裳了，夏天还有穿裙子露着大腿的女娃娃哩……

　　这还不算啥，有条件的人家都买了收录机，播放着流行的歌曲，有人还把收录机架在了墙头，故意把声音开到最大，让半个村子的上空都飘荡着音乐：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

　　明亮又闪烁，

　　彷佛天上星，

　　最亮的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