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娘家是永远的牵挂

　　喜宴正式开始了！

　　送亲的娘家人自然是最尊贵的上宾，第一道席是为他们预备的。

　　毛毛随大人们挤在炕上，尽情享受着这种喜悦的气氛。

　　姑父进来敬酒，他穿着一身蓝迪卡中山装，头发和眉毛都很浓密，满脸堆笑，留着一小撇胡须，身上斜搭着一条大红的被面子，浑身散发着喜气。

　　坐在上炕的长者礼节性地端了酒杯，能喝酒的叔伯们便一盅一盅地仰头喝起来。

　　姑父敬罢酒，他的弟兄们也轮流进来敬酒，各种恭维和抬举人的话，伴随着说笑声，回荡在小屋里。

　　院子里更加热闹。

　　一张彩色尼龙编织的大布，罩在院子中央，底下摆着七八张桌子，亲房邻居们围坐在一起吃着酒席。

　　其实农人是不善饮酒的，毕竟酒是生活富裕的产物，粮食刚够吃喝的，哪有余粮酿酒，更不用说花钱买酒喝了。

　　抽烟的人却很多，毕竟自家地里可以种旱烟，谁家都备有一些烟叶子。

　　旱烟明显比纸烟劲大，毛毛曾和哥哥石头好奇地抽过大伯烟锅子里的烟，吸一口便鼻涕眼泪直流，还不住地咳嗽，恶心得两天吃不下饭。

　　毛毛痛恨这种比灶房烟囱里的青烟更难闻的东西，为什么人们还津津有味地吮吸呢？

　　姑父给二叔发了根白杆的纸烟，他们抽得很悠然自得，闻起来比旱烟好受多了，但纸烟一般的农人是买不起的。

　　用他们的话说，纸烟没劲而且费钱，不划算。

　　姑父现在是工人了，是让人既羡慕又体面的差事，毕竟能离开祖祖辈辈靠天吃饭的土地，当上工人，能吃上“公家饭”，是祖辈们想都不敢想的。

　　姑父显得神气十足，今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自然更加愉悦洒脱了……

　　送亲的队伍就要回去了，毛毛偷偷去瞧姑姑。

　　春桃在新房里显得有些局促，又有点害羞的样子，看毛毛进来，忙一把把她搂住。

　　“你吃饭了没，还想吃啥？”

　　毛毛看着此刻最幸福的新娘子，觉得她现在是世上最开心的人，但是毛毛却隐约有些伤痛。

　　“姑姑，我吃过了，你还没吃饭吧？”

　　毛毛看着好像并不开心的姑姑，关切地问道。

　　春桃笑了笑，用手摸了摸毛毛的头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和不舍。

　　姑姑现在嫁人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给毛毛讲故事，做好吃的，和她们一起说笑了……

　　春桃随毛毛出了屋，她要送别娘家的亲人，却早已泪流满面了，叔伯们纷纷宽慰着她，大家缓缓地出了院门。

　　就这样毛毛送别了出嫁的姑姑。

　　再次来杜家河大约是一年后，姑姑生下大姑娘的时候了……

　　后来听说，姑姑婚后不久便随姑父去了兰州，姑父在煤矿工作，是农民轮换工。

　　自此，毛毛很少能再见到姑姑了，除了过年，她回娘家来，大家才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几年过去，姑父从兰州回到了老家，又开始了农民的生活，姑姑也自然回到了农村。

　　姑父的兄弟们也分了家，新修的院落离河湾不远，坐北朝南的一座瓦房整齐有致，小院阳光充足，门口新挖了一口水井，不用再去河湾里担水了。

　　毛毛每次到了假期，都会和石头还有妮子，一起去姑姑家。

　　姑姑的两个娃娃也长大了不少，一儿一女，长得壮实标致，都随了姑父，浓眉大眼，十分惹人。

　　姑姑家的生活条件不断在改善，姑父人很勤快，除了务农活，还抽空倒腾点小买卖，补贴一些家用。

　　而姑姑春桃也是个心强人，这一点很像奶奶姚香秀。

　　平时姑姑拉扯两个孩子，忙里忙外，都是一把好手，家里虽然简陋，但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让人很舒服。

　　毛毛记得，每次正月里去姑姑家，都可以美美地吃一顿她做的“猪肉炒粉条”，很解馋。

　　农村的猪要喂一年才杀，猪肥得肚皮塌在地上，都走不动了，猪肉肥而不腻，有嚼头，肉香味绕梁三日不绝。

　　农村的粉条淀粉含量很足，也有韧性，当这两样食材碰撞在一起，便诞生了绝佳的美味。

　　有时还要加上豆腐或鸡蛋，更让人回味无穷……

　　姑姑总是把碟子盛得满满的，一边催促毛毛多吃点，一边又劝她慢点吃，别噎着。

　　临走时，姑姑会拽着毛毛和石头三个娃娃，硬把装得鼓鼓的一尼龙袋子粉条，塞进他们的手里，安顿着带给奶奶吃。

　　当要离开姑姑家回去时，口袋里也会多几个煮熟的鸡蛋，生怕三个娃娃在路上饿着……

　　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后来毛毛她们每次回家时，便会多带一条杀好的猪腿，更多的粉条，还有一些杂粮和辣椒面等。

　　生活过得风平浪静，春桃虽然嫁的远，可始终无法阻断娘家人和自己亲情的纽带，母亲姚香秀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当然也会充满了牵挂。

　　当春桃带着一儿一女回到娘家时，奶奶姚香秀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她双手搂着乖巧伶俐的外孙，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奶奶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到家里添了人口，虽然外孙姓杜并不姓王，也一样充满着由衷的喜悦。

　　春桃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身材却依然很好，要不是被生活磨砺得皮肤稍微有些粗糙的话，看模样就如同少女一般。

　　杜家姑父也相跟着老婆孩子，一同来到了丈母娘家，虽说自己已经不是工人了，可姑父依旧看上去十分精神，并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而变得心灰意冷。

　　相反，他们家的光景也过到了人前头，在杜河村也能算在中上游了。

　　“姨娘，现在社会好了，只要人不懒、肯出力，到处都有发家致富的机会，我和春桃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姑父满脸笑容地对奶奶说道，他的话自然会让奶奶感到慰藉，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不就图个日子过得平顺安逸吗？

　　“现在是赶上了好时代，你们年轻人腿脚勤快着些，脑子又不笨，好日子在后头嘞！”

　　奶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女婿很能干，她和春桃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