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桃花几度风雨中

　　王山娃现在是村子里实际的领袖了。

　　老村长也就背了个名，他指挥不了大家，因为自己往往处事不公。

　　既然山娃站出来说话了，村民们都表示欣然接受。

　　井水真的不充裕了，辘轳打上来的水里泥沙和水各占一半，而且每次只能有半桶。

　　即便这样，村民们也把“泥汤子”视为了救命的神水，没人不当回事，小心翼翼地端回家，沉淀一下，就能喝了。

　　有了这样的水，暂时可以吊着大家的性命，可人总要吃饭的呀！

　　漫山遍野能吃的东西，几乎都被大家掘地三尺挖光了，树皮和草根也快没了，村民们马上就会陷入新的困境之中……

　　家家户户都开始绝望，年轻人纷纷走出了家门，被逼着四处去讨生活，家中只留着老人和孩子，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来救命！

　　王山娃和香秀生了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儿子，老大已经十岁了，小女儿才四岁。

　　“香秀，我必须要出门了，不能让一家人坐着等死！”

　　山娃别无选择，他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搜罗出来，交给了香秀。

　　两位老人已经先后过世了，现在一家五口的生命，都交给了他，山娃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丢下香秀和孩子。

　　香秀深情地看着山娃，她坚信，全家一定能活下去，她也会全力守护着三个孩子，绝不会让他们夭折！

　　山娃走了，他是和石头一起走的，石头的媳妇和孩子，便和香秀一家合在了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就这样，王家山一带能走的壮年人，都离开了家，家家户户都留守着老人和孩子。

　　为了保存体力，大家基本上都闭门不出，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几乎看不到任何的人烟……

　　旱情还在继续，情况远比人们想象中的严重，因为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在经历这场生死考验。

　　现在已经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了，新中国将老百姓的生死，当成了头等大事，国家的各种赈灾救济行动一刻也没有停止。

　　王家山终于有人来了！

　　政府向各地派出了工作组，挨家挨户配发救济粮，穷苦人终于迎来了获得新生的时刻。

　　“生产不能停，再苦再难也要搞生产！”

　　工作组根据实际情况，指导大家开展生产自救，各种因地制宜的政策措施纷纷出台，王家山一下子又“活”了起来！

　　可是走出去的男人们，却没有回来多少，大多数人不知所踪，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半年过去了，石头独自回到了王家山，却没有见到山娃！

　　香秀望眼欲穿，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然没有回家！

　　“嫂子，我和哥哥下山没多久就分开了，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大家都找不到吃的，我们只能分头各自去寻……”

　　顺子一脸的沮丧，他也是听说了国家正在赈济灾民的消息，在外面实在没了奔头，才硬着头皮回来的。

　　“嫂子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是的，山娃一定会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丢下香秀和孩子们呢？

　　“娘，我爹呢？你不是说爹去给我们找好吃的了吗？他难道不要我们了吗？”

　　三个孩子一个劲地问着娘，他们不能没有了爹爹。

　　香秀安抚着孩子们，她没有难过和悲伤，因为她比谁都坚信山娃---自己的男人，会回来的！

　　看着三个亲身骨肉，香秀振作起了精神，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孩子们度过难关，她们会一直活着等下去……

　　大旱终于过去了，王家山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

　　大雨滂沱着，尽情拥抱着久违的大地，也冲刷着人们几年来的焦灼和愁苦。

　　山谷里的河流重新开始流淌，干渴的大地痛快地吮吸着甘霖，野草树木打起了精神，逐渐焕发出了生机。

　　黄土地攒足了劲，正等着人们去耕耘和播种，人们对生活的信心和热情，又回来了……

　　姚香秀起的很早，天还没亮，她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两个儿子要去山下的李家沟上学，她必须做好早饭，还要给他俩带上中午饭，因为从王家山步行到学校，孩子们要走近一个小时。

　　中午是不回来的，两个孩子直到天黑才能进门，香秀咬紧牙，把家里所有的重担一个人挑了起来，再难也要孩子上学！

　　姑娘小妮子再过两年吧，要是女儿一走，家里就只剩下香秀一个人了。

　　现在虽然有了些粮食，可每顿饭只能是黑面馍和菜汤，两个儿子已经是少年人，饭量逐渐增大，香秀尽量要让孩子们吃饭。

　　“娘，你也吃啊！”

　　大儿子十二岁，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少年人了，娘“逼着”他去念书，其实他不想去。

　　爹爹没有回来，自己是家里的大儿子，就应该帮娘下地干活，拉扯弟妹，不能让娘一个人受苦受累。

　　“春生，你们吃，娘不饿！”

　　香秀要把家里有限的粮食留给孩子们，几个黑面馍不够他们吃的，自己每次都会躲起来，悄悄喝点菜汤充饥。

　　王春生长得和他爹一样，现在非常壮实，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力气了。

　　吃完了早饭，布袋子做的书包里，娘又塞进了四五个馍，这是他和兄弟春水的午饭。

　　天还没大亮，兄弟二人便一起出了门，朝山下走去。

　　快到姚家岔时，春生不走了。

　　“春水，背好书包，赶紧走吧！”

　　“嗯，哥，给你留两个馍吧，你也要吃饭啊……”

　　兄弟二人每次出门后，都会在这分手，春水继续去山下的学堂念书，春生则开始在地里干活。

　　春生不去上学已经有段时间了，娘不同意他辍学，春生只能瞒着她，悄悄替家里干农活，弟弟春水一直在保密。

　　仅有的几个黑面馍全都给了弟弟，春生会从野地里寻吃的。

　　“哥随便从山洼野地里，都能寻到吃食，你不用管我，快走吧，放了学赶紧回家，哥还在这等你！”

　　就这样，弟弟春水去上学，春生在地里干活，直到春水放学回来时，兄弟二人再一起回家。

　　香秀暂时顾及不到离家较远的地，她只能先把庄子附近的地种好，所以春生和春水的秘密，香秀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