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里的夜晚静悄悄

　　“毛毛要去上学！”

　　姚香秀始终没有放弃让王毛毛上学的想法，虽然自己教她学会了很多字，也读了很多书。

　　但学校才是娃娃接受正规教育的地方，奶奶一点都不糊涂。

　　姚香秀的两个儿媳妇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她俩都支持让毛毛去念书。

　　“娘，毛毛已经十岁了，她应该和妮子一起去上学。”

　　二婶生的妮子十二岁，在上小学二年级，也是在婆婆的坚持下，才走出大山去上学的。

　　所以二婶一听婆婆想让毛毛去上学，马上表示了支持。

　　王家山的女娃普遍都没有去读书，只有像姚香秀这样的女性，才会打破传统，真正实现了“男女平等”。

　　姚香秀听了二儿媳妇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她在等大媳妇的反应。

　　老大春生的儿子石头已经在李家沟上初中了，在春生两口子的意识里，石头是王家唯一的男孙，自然是要上学的。

　　而妮子是女娃娃，上不上学根本就不重要，女娃只要长得好，能干一手好家务活，将来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就算够本了。

　　山里的娃娃一般到了十岁后，就要给家里干农活了，农村不养闲人，哪怕是娃娃，该出力的时候就得出力。

　　现在家里分了几十亩土地，老奶奶不让春生和春水两弟兄分家过，地里的重活全凭他俩出力，老大春生心里有怨气……

　　“娘，就让毛毛去上学吧，我们没有意见！”

　　大儿媳妇不敢当着婆婆的面，公开提出反对，她和春生自然是一条心。

　　姚香秀的心里是一本账，她始终不动声色。

　　等到春生和春水从地里回来，姚香秀这才召开了“家庭会议”，准备和儿女们谈谈心。

　　毛毛的姑姑春桃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前不久就有人上门来提亲了，姚香秀当时也没有表态……

　　“今天难得和你们坐下说说话，我老了，迟早有一天要走，剩下的日月就是你们的了！”

　　姚香秀一脸的凝重，三个孙子不在跟前，她要利用这个机会，给儿女们说说话。

　　春生感到有点紧张，娘今天的表情有点特别，她很少会显得这么严肃。

　　春水天性憨厚，他把一双泥鞋脱在门外，在门槛上磕着鞋上的泥土，憨笑着说道：

　　“娘有啥话就直说呗，我们啥时候都听娘的！”

　　二儿媳妇也陪着笑脸，夫妻二人都等着娘来安排事情。

　　春生看看身旁的媳妇，他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不太自然。

　　“春生和春水年龄都大了，而且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按说娘要给你们看着把家分了，让你们各过各的光景去。”

　　姚香秀这是*提到“分家”的话题，她这是有意在试探儿女们的反应。

　　“娘，这是咋的了？您怎么突然提出分家来了？”

　　春水显得有些激动，他看了看媳妇，不会是婆娘们啥事做的不对，惹娘生气了吧？

　　“是啊，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哪个地方做错了，让娘不高兴了啊！”

　　春水媳妇赶紧问道。

　　老大春生这时也感到很突然，娘可从来都没流露过让他们兄弟俩分家的意思。

　　“娘，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咱家不能没有您，我们谁都希望您来当家呢！”

　　大儿媳妇也赶紧表态，婆婆今天这是话里有话啊。

　　春生没有说话，他点起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姚香秀感到心里有数了，她当然没真想着分家，看来她在儿子和儿媳妇们心里的地位，依然是很高的。

　　“今天也不是为了分家的事，春桃要嫁人了，前几日也有人来提亲，春生和春水，你两个当兄长的，也要操心一下妹子的终身大事了！”

　　姚香秀将目光转移到了两个儿子的脸上，春生赶紧掐灭了旱烟，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娘，我这个当大哥的很惭愧，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啊！”

　　春生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因为爹爹很早就离开了家，他从小就承担了家里的重担，按说应该是当家人才对。

　　可母亲实在太能干了，才显得儿子们十分平庸，凡事都由娘来做主，他们也都习惯了。

　　“娘，我们都听您的，春桃的事您就看着办吧！”

　　春水依然将姚香秀视为家里的绝对权威和领袖，没有半点旁的想法。

　　“唉，也都怪我太爱操心，你们都这么大了，还不能当家作主！”

　　姚香秀的神情有些沮丧，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不能再当这个家里的掌柜的了，应该让儿女们自己来拿主意。

　　“春桃，你看上了哪个婆家？”

　　一直沉默不语的春桃，听到母亲的突然发问一下子愣住了，她慌乱地不住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低下头不敢说话。

　　春桃二十出头，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娃，大多数都嫁人了，是她娘姚香秀迟迟没有答应提亲的人。

　　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不能全凭家长包办，姚香秀也很开明，每次来上门的“女婿”，她都让女儿过了目。

　　春桃骨子里很像她娘，有种清高和傲气，一般人都没入她的眼。

　　“娘，春桃还不想嫁人……”

　　羞涩窘迫的春桃说出了很违心的话，有哪个适龄的大姑娘，不愿意嫁个好人家呢。

　　姚香秀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她不想委屈了春桃，一定要遇上让她满意的人才行。

　　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姚香秀不能让女儿的幸福，葬送在她的手里。

　　关于婚姻，其实是很难提前判定是否幸福美满的，只有结了婚，双方真正开始过日子了，才能一步步去验证。

　　那种表面上看起来高大上的婚姻，往往不和谐，但也不能一概而论，门当户对有时也是对的，婚姻就像在“押宝”，真的很难说的清楚。

　　“毛毛也大了，她要去上学！”

　　姚香秀最后才把话题引到了王毛毛的身上。

　　关于这个事，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讨论，一开始毛毛就归姚香秀抚养，毛毛既是娘的孙女，某种程度上也是她的女儿。

　　大家都没有发表不同的意见，春生低头一个劲地抽着旱烟，好像充满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