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月槐花香

　　大山虽然贫瘠，但从不缺乏色彩。

　　山花和野草孕育着顽强的生命，也暗藏着世间最鲜美的野味……

　　漫山遍野都自然生长着山槐树，山桃花凋谢后，槐花就迫不及待地赶来开放了，让王家山再一次充满了诗情画意。

　　五月的槐花总是在不经意间挂满枝头的。

　　它从不惊扰生灵的梦境，从不争夺人们艳羡的目光，总是默默的在某个清晨，给山里人伴着微风飘送来淡淡的清香。

　　抬头看，那如玲珑一样的花朵，垂挂在翠绿的枝叶间，点点滴滴、映着阳光，闪闪烁烁。

　　王毛毛对槐花的钟情，一点也不逊色于漫山的桃花，她觉得自己既像多情妩媚的桃花，又像坚韧不屈的槐花。

　　毛毛一个人置身于槐花掩映的树林中，感受着寂静的美、幽香的美、空灵的美，微闭双眼，贪婪地吮吸着弥漫在空气里的芬芳……

　　夏季的大山里，到处是满目的葱绿和烂漫的花丛，金灿灿的黄花地里，飞舞着点点的蜻蜓和彩蝶，毛毛尽情追逐着它们。

　　感觉有点累了，便憩息于高阔的野核桃树下乘凉。

　　远处山连着山，看不到尽头，但毛毛知道，山下有比王家山更漂亮的村庄，还有学校。

　　耳畔似乎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毛毛也好像看见了自己，就在学校的教室里……

　　一群不知名的鸟雀在树上鸣叫，伴着淡淡的槐香，一同飘进了毛毛恍恍惚惚的梦境中，她在梦中见到了爹娘，但他们是那样的模糊……

　　“爹！娘！”

　　毛毛呼喊着父母亲，她猛然惊醒，原来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梦。

　　“嘻嘻，叫爹，快叫爹爹啊！”

　　一个声音忽然传进了毛毛的耳朵里，她赶紧循声望去。

　　原来是王家山村的“王二赖”，他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毛毛，光头被太阳晒得油光锃亮的。

　　王二赖是出了名的懒汉，五十出头的人，成天不下地干活，不是在东家讨饭，就是在西家耍赖骗吃喝。

　　反正也不走出村子，父母死的早，也没有兄弟姐妹，王二赖算是老光棍一条，就这样在王家山没皮没脸地活着，大家都叫他“游狗”！

　　毛毛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平静下来，王二赖虽然“赖”，但毛毛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也从不欺负弱小。

　　“二赖叔，你怎么来了？”

　　毛毛不但没有被王二赖吓着，反而对他充满了亲切。

　　“大地是床，青天是被，山上的野花我最爱！嘻嘻！”

　　王二赖长着一张悲惨的脸，就像槐树皮一般粗糙难看，小孩子一见到他，都会被吓哭，而他每次都会开心地狂笑不止。

　　毛毛却不以为然，一点没觉得王二赖有多可怕。

　　“二赖叔，奶奶要给我做槐花饭，能帮毛毛摘些槐花吗？”

　　王毛毛露出了天真可爱的笑容，王二赖一听，二话没说，就挽起裤腿准备上树。

　　“小心，槐树有尖刺！”

　　毛毛大声提醒着王二赖，没想到对方已经麻利地爬了上去。

　　王二赖一直憨笑着，他非常愿意给毛毛帮忙，王家山的人都骂他是“游狗”，没人瞧得起他这个跟乞丐一样的丑八怪。

　　虽然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王二赖却一点没老，他真的是做到了“以地为床、以天当被”，生存能力超乎常人。

　　这爬树的本领好似天成，转眼间王二赖已经到了槐树顶端了。

　　“接着，好的很，都在上面哩！”

　　王二赖尽拣开得好的槐花摘，他整枝给毛毛折下来，扔了下去。

　　毛毛开心地将簇簇槐花从树枝上采下来，装进了篮子里，不多时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

　　“二赖叔，够了，够了，快下来吧！”

　　王二赖依然在树上奋力采摘着，毛毛催促了半天，才慢慢下了树。

　　“二赖叔，你的腿被划破了，在流血……”

　　毛毛看见王二赖的大腿上有几道血迹，鲜血直流，他的胳膊和手也被尖刺划破了。

　　王二赖却满不在乎，依然在憨笑。

　　毛毛看着心疼，她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二赖叔，对方已经提起装满槐花的篮子，走上了地头。

　　毛毛赶紧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往村子走去。

　　王二赖一直把毛毛送到了家门口，这才憨笑着走开了，毛毛心里不是滋味，她赶紧进屋给奶奶说起了此事。

　　“王二赖是好人，就是太懒了！”

　　奶奶呵呵一笑，他非常了解这个人的情况，王家山年龄稍大的人，也都清楚王二赖是个什么样的人。

　　毛毛也知道二赖叔是个好人，可她不喜欢懒惰的人，自己自然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接下来，就要看奶奶的厨艺了，她要给毛毛做香喷喷的“槐花饭”，这可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美食。

　　奶奶捧出晶莹的槐花，又细心地捡拾干净，用清水淘洗了几遍，才拌上了白面，然后放在火上蒸起来。

　　石头和妮子闻见了香味，也跑进了厨房，三个孩子便绕在奶奶的身前，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情。

　　山里娃嘴馋，他们还没有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相对匮乏的物质，让孩子们肚子里欠着油水。

　　奶奶知道孙子们爱吃槐花饭，所以每年这时候，总是变着花样地给他们做各种吃食，而食材全都来自于山里，不是山花，就是野菜。

　　在毛毛的眼里，奶奶是无所不能的，她总能从简单朴素的事物中，变幻出神奇精彩的作品来，就像一位魔术大师一般。

　　甘甜芳香的槐花饭终于出锅了。

　　奶奶给三个孙子每人舀了一碗，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嘴角溢出的香甜，绝不亚于除夕守夜时猪腿肉的芳香……

　　“奶奶，真好吃，你也一起来吃吧！”

　　毛毛给奶奶也舀了一碗，端在了她的面前。

　　奶奶开心地笑起来，她吃着甘甜的槐花饭，想起了写给青春的诗句：

　　“十六小妹十七郎、举着竹竿打槐忙，一竿打到树身上、花砸小妹惊煞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