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擦肩而过

　　“按我说的做就行。”他加重了语气，小护士碍于自己不是专业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就在此时，孟云穿着防护服进来了。

　　“萧晔你发现了什么？”孟云作为重症监护室的主任，经历了许多场面，脏器衰竭，癌症透析，还有许多复杂又艰险的病情，他已练就了过人的本领，和高超的技能，以及像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和敏感的神经。

　　萧晔看了眼小护士，又回头看了眼病人，生命检测仪上的高压时而高，时而低，就像一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左右晃荡，下面的观众看的揪心不已，此刻他就是这种心情。

　　孟云从病人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一丝诡异和不安，他挥手示意小护士先出去，小护士见两位主任有话要谈，她看了眼后，随即很快就出去了。

　　病房里除了病人通过呼吸机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外，还有排风系统嗡嗡的运转声，萧晔拖着笨重的身体，扭头看了眼孟云，并没有立马开门见山，而是展开了一系列的寒暄铺垫。

　　这位主任也是个奇人，竟也跟着萧晔从近几年的流行病一直谈到这几日肆虐的非洲猪瘟，最后他敏感的捕捉到一丝不确定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说？”他眉宇修长，眉骨高挺，一双眸子射出聪慧的光芒。

　　“核酸检测呈阳性，但具体什么病毒不得而知？”萧晔深知瞒不住了，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知与他，眼睛再一次打量着这个病患，希望他能挺过去。

　　“院长知道吗？”孟云心念电转，脑海闪过许多场景，最后不知为何说了这一句。

　　“知道，也上报了燕京疾病中心，但大家都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毒株，展开试验也缺乏一定的毒株基本情况，所以工作并不好开展，但总得来说是好的，引起了专家的重视，这样的话，即使突发情况，我们也能应对。”萧晔说着话，其实心里也没底，这个病毒防护得多道程序，确诊、检测、上报、会诊、出台措施，这一切下来时间太长，如果病毒传播速度快于应对措施时，那就形成了大范围的灾难了。

　　“唉。”孟云也不知怎么的叹了口气，这做医生的，只负责治病救人，有什么突发的病情上报国家，随后他们全力以赴进行救治，除了职责范围之外的，他们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因为不是专业的也不能和不好插手。

　　但，他们有责任做好提前防护。

　　两人在重症监护室一待就是三个小时，病人的情况依旧昏迷样子，病房外的病人家属，紧紧抱着双臂，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的节能灯管。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她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丈夫从昨天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她身上的羊毛大衣，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细菌，脸都顾不得擦洗，精致的妆容早就蹭的差不多了，她暗暗的想着，自己现在样子应该很难看。

　　面如死灰，头发散乱，眼窝下陷，她在隔壁的护士休息室蜷缩了一晚，简单的刷了牙，早上又和她们一起将就着吃了点，然后就一直等到现在。

　　因为担惊受怕，加上吃的又少，这个优雅的女子眼前一黑，从走廊的座椅上，滑落下来，随后发出咚一声巨响。

　　刚刚和同事交接完毕的护士，还没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听到走廊发出一声重重的倒地声，这一声响，即使隔的这么远都感觉生疼。

　　她急忙拉开门，探出脑袋一看，走廊处，地上躺着一个额角流血的女子，再细细打量，赫然是萧晔吩咐她照看的病人家属，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她刚刚还给同事说这位女性多不幸呢，转眼她就摔的头破血流，来不及换衣服，她转身叫了声。

　　“笑笑，快有人晕倒了。”

　　“来了。”办公室传来一道清脆的答复声。

　　紧接着，走廊上传来咚咚咚的跑动声，没多久就见两个年轻的小护士，一个身着红色休闲服，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而另一个戴着口罩穿着工作服，她们急忙奔向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女子。

　　“小丽，她摔的挺重的，你去拿酒精、纱布，还有医用胶布，呀，她怎么浑身这么冷呢？”戴着口罩的护士，话说到了一半，伸手放在女子的额头，发现并不是烫，而是冷的如石头般，她有些吃惊的叫。

　　“没有发烧吧？”

　　小丽突然站起身，一只脚向重重监护室迈，另一只脚刚刚落下，有些急切的问。

　　“没有，就是浑身冷的像冰块，估计是她穿的太薄了，你看只穿了件浅色的羊绒大衣，这医院虽然有中央空调，但晚上还很冷的。小丽快去拿东西，帮忙处理一下，顺便倒杯热水。”笑笑急忙道。

　　小丽别无选择，帮忙倒水，很快就将晕过去的女子放在了休息区，时间一点点流逝，重症监护室的两位主任出来了。

　　孟云语重心长的道。

　　“萧主任，你和院长关系亲密些，还是提醒他早早的安排人手，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这个病人生存下来的机率不高，而且又检查出了血液呈阳性，一定要大批量的采购医用物资，如呼吸机、监护仪、输液泵、体外除颤和心肺复苏设备。每个楼层，大致准备25台呼吸机和25个输液泵。”

　　“嗯，我知道。我会告诉院长的，卫健委那里也知道了情况，我想明天会有专家组和工作组来我们附属医院进行会诊调查，如果真的确定是一种新的病毒的话，我们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萧晔声音有些疲惫，不知道是心里压力过大，还是不透气的缘故。

　　空气里溢满了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像硝烟，似雾霾。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孟云理解的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心也是沉重不已，肺部呈玻璃状，这肺已然用不了了。

　　两个年轻人狠狠的叹了口气，正准备出去时，发现休息区没了病人家属，突然，他们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

　　“小丽，人呢？孟云急忙喊道，这个男子已经这么严重了，作为他最亲近的妻子，想来也幸免不了，萧晔前面嘱咐了她们要好好照看病人家属，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人。

　　“主任，在这呢？”就在两人快要急疯的时候，一道声音宛如天籁，顿时消除了他们心中的急躁。

　　“那位女性呢？”萧晔急忙问。

　　楼道里传来急促又沉重的声响。

　　“晕过去了，浑身凉飕飕，就像在冰水里泡了一夜，我们给喂了热水，测了体温，发现正常，主任有事？”小丽看着武装的严严实实两人，他们穿着防护服，站在距离自己两米之外，两双眸子射出锐利严肃的光芒。

　　“小丽你也换上防护服，笑笑还有你，你们两个从今天起，不要出去这里。”孟云当机立断开口。

　　“主任为啥？”小丽一脸不高兴，她今天还有个重要的约会呢，这刚跟男友打了电话，约定了地方，就等她过去呢。

　　“送来的病人情况较为特殊，你这又在里面伺候了一整天，所以这段日子就待着这里，吃的穿的我会让人给你们送来，等病人情况变好后，你们再回去。”孟云是重症监护室的主任，说话自然有权威性，小丽再不情愿，是能忍着难受点头答应了。

　　笑笑善于察言观色，从两位主任的脸觅的一丝不安，她笑着拍拍同事的肩膀，附耳低声说了句。

　　小丽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她扭头看向笑笑，随后又机械般的扭头看向两位严阵以待的主任，脸部不受控制的*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主任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孟云不知道怎么说，他点点头，随即又补充好了一句。

　　l“不要乱发朋友圈，也不要告诉家人，如果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是。”两人急忙点头。

　　小丽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通了男友的电话，说了许多话，找了许多里有搪塞过去，那边男子以为她要加班，没办法，只能表示理解。

　　挂完电话后，女子被送到了监护室，做了一系列检查，发现她只是轻微的有些不舒服外，其它还好，但还是处于安全起见，隔离了起来。

　　一起被隔离的还有两个护士，以及孟云孟主任。

　　下午，天黑沉沉的时候，白耀灵搬进了何秀买的公寓，正好和萧晔养父家的房子在一起，估计这就是缘分吧。

　　她将东西放好后，才有时间打量屋子，大概五十平米，一间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屋子装饰很简单，米色的沙发以及一块较大的羊毛地毯，不用穿鞋子踩在上面就好。

　　逛了一圈后，她整个人躺在沙发里，跟母亲视频。

　　“妈，吃了吗？”还不到十秒，视频接通里，里面赫然露出一张笑脸。

　　“姐，妈妈在做饭，你在汉城还好吗？”竟是自己的妹妹，白耀华，她扎着包包头，手里拿着一个甜筒，啃的满嘴都是，一双大眼睛盯着视频，企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

　　白耀灵笑了笑，“我还好，你放学了？”

　　“还没呢，说是过几天考试，考完后才放呢，爸妈说过年回老家去，姐你赶过年能回来吗？”白耀华今年十七岁，上高中，课业繁重，好不容易回了家，就敞开了吃玩，估计母亲这会正给她做糖醋排骨呢。

　　“那也快了，放假了就好好玩几天再学习，你喜欢的裙子我已经买好了，就等过两天物流邮回咱们家，对了明天给我邮几包枸杞吧，汉城湿冷，没有电褥子，我这冻的浑身发寒，想喝点枸杞暖暖身体。”白耀灵将屋里的空调又调高了一度，汉城不烧暖气，到了冬天大家靠空调，估计是暖气屋住惯了，这两日她觉得身体不舒服。

　　“行，你还要啥？”白耀华又问。

　　“不用了，你给妈说一声，我搬到了朋友的房子，不在酒店住了，她们这个小区环境很不错，而且靠江，夜晚还能听到游轮的嘟嘟声，正好满足了我面朝大海，穿暖花开的梦想呢。”白耀灵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道。

　　“行，将地址发给我，我让妈明天就给你去邮寄，估计我考完试，就和妈先回老家了，爸爸得过几天才能放假呢。”白耀华吸溜吸溜的舔着冰激凌，看的白耀灵浑身一冷，这在冬天还能吃冰激淋的人，有一颗强大的胃。

　　“行。”她笑着道

　　挂了电话后，她叹了叹气。

　　明天就要去见他了，她的心情就很沉重。

　　天越来越黑，窗外万家灯光通明，临江的建筑物，霓虹灯四射，小区内吃完饭的人又成群结伴的出来锻炼。

　　忙碌了一天的萧晔，清洗干净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载着萧正宏又回了家。

　　“院长，今晚还是和钟院士通个电话吧，这事慢不得。”萧晔下了车，替萧正宏拎了皮包，随后跟在他身后道。

　　“嗯，这事我知道，你这孩子回家了还不安生。”萧正宏今晚也准时下了班，他心情不好受，走路都比平时沉重了几分，但他怎么能露怯呢，赶忙一边无奈的打趣，一边点头答应了。

　　他这边也是心如乱麻，想给管理部门通知又不敢贸然说，只能等卫健委派专家和工作组来，确定情况，他才能上报相关管理部门，启动紧急预案。

　　萧晔何尝不知，但这颗心焦躁不安，使得他平时柔和的眉眼变得有几分锐利，走路都带着几分不甘。

　　养父子两，一前一后进了大楼。

　　叮咚，电梯到了一楼，从电梯里出现了一个身着齐膝羽绒服，戴着口罩的女子，她今日好像也不是很开心，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悲伤，不知为何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萧晔不自觉的扭头看去。

　　只觉得这个背影好熟悉，因为瞧人的那一瞬间，慢了一拍，引起了萧正宏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