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年初七 援军（一）

　　“外面负责接待分诊的医生已经不够了。等候问诊病人的情绪开始不稳定了！”

　　“交给我，我去！”

　　一个刚刚才帮助自己负责的病人稳定病情的中年医生来不及喘口气，闻言立刻表态。

　　“护士，护士！”

　　“哎！来啦！”

　　一个还在忙着扎针的护士头也没抬的高声回应。

　　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往来穿梭着，开足了马力帮忙应对着。他们在抢救病人、稳定老病人的病情、确定新收病人的诊治方向、安抚病人与家属、协调病床，甚至还有一些更琐碎的小事。然而事情还在堆积，病人犹如无穷无尽，而医生的体力与情绪却已经都达到了临界点上。

　　“黎医生，19号床的病人突然呼吸困难！”

　　黎樱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再次发生，她稳定住心神大踏步的快步向病房走去，经过了4号病床所在的病房时，目光下意识的扫过上面新安排的病患，表情更加肃然起来。

　　“这次，一定要把人救下来！”

　　“患者瞳孔已经散大，血氧79，快要失去自主呼吸的能力了！”

　　看了眼焦急的护士，黎樱镇定的观察着数据，尽量清晰的吩咐：

　　“病人肺水多，氧合差，情况紧急。180毫克多巴酚丁胺，2毫克肾上腺素，配成50毫升盐水！”

　　“是！”

　　少时之后，

　　“上呼吸机后血氧也没有显著变化，怎么办？”

　　黎樱面对护士无助的询问，猛的咬咬牙，脑海里肖主任和刚刚4号床病人死去画面又不争气的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压抑的情绪似乎将尽量稳定住的心神冲击的摇摇欲坠，她的耳畔，此刻里病房内外医护人员的急促走动、仪器的警报声、病人的哭喊都似乎变得无比清晰的冲入她的耳朵。

　　她用力用牙齿咬住嘴唇，正要下达命令，嘭的一声身后的房门却被从外面打了开来：

　　“需要帮助吗？病人什么情况？”

　　“丁主任，我也来帮忙吧。”

　　“小白，你可是个中医医生啊。”

　　“之前其他的也学过啊，就当给您打个下手了。我来帮忙穿刺！”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黎樱难以置信的扭过头，看向她的白丹丹对她眨了眨眼：

　　“樱子，别激动哦。我来啦！”

　　“建立通路，用ECMO努力看看！”

　　有着西北汉子粗壮感的中年主任一声令下，驰援而来的帮手们立刻与原本人手不足的医护人员相互协作了起来。

　　“血红素，13克每分钟。这边谁来帮一下。”

　　“我来！”从喜悦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黎樱忙上前一步。

　　风尘仆仆的丁主任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拜托了！”

　　“嗯！”

　　血氧升高了！

　　西安医疗救援队的到来犹如给垂危的中心医院打入了一针强心针，在紧急腾出了一些空间建立临时病房之后，扩充的人手让医院爆发的新增患者得到了有效的诊治，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卸下防护服，完成消毒，老同学的两人相视无语，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看你这眼圈黑的，日子过的苦吧。”

　　白丹丹男孩子似的指了指黎樱的眼袋，后者则白了她一眼：

　　“去！少贫！”

　　“不贫一下怎么行啊。你看我这手，现在都还是抖的。这可是新冠，我来之前都没见过。”

　　白丹丹伸出手来示意她看，然后又看了看黎樱，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不过你应该都习惯了吧。听说每天都新增，每天都死人，这样高负荷下去，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吧。”

　　黎樱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牺牲的肖主任和其他医护人员：

　　“受不了也得忍着，谁让我们是医生呢。对了，你过来给家里报平安了没？”

　　“啊！”白丹丹一拍脑袋，忙掏出电话来：“看我这记性，来了一着急就给忘了。”

　　说着她拨了家里电话报了个平安，然后被老人隔着电话絮絮叨叨了一刻钟才放下电话，对黎樱笑笑：

　　“你看我爸妈多好笑，我走之前还说家里都是党员，这种事情就该站出来。我到了又想起担心来了。”

　　黎樱想起自己一直牵肠挂肚的老妈郑爱华，理解的点点头：

　　“不过谁让是自己父母呢。要是不担心，你岂不是更伤心。”

　　“哈哈，这倒是。”

　　白丹丹挠挠头，然后准备收起手机：“这次也算是个好机会，我听到这个病跟我们院里的老大夫一直在研究对症的中药呢。也算有机会能实践一下了。”

　　黎樱一边应和一边看着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是不是忘了谁了？”

　　“啥？”

　　黎樱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手机：

　　“你们家曾翔之前给我发信息了，说让我看着点你。你过来没想着给他个电话什么的？你们之间就闹的这么僵？之前不是还挺好的吗？”

　　“他给你发信息了？”

　　身子一下挺了个直，白丹丹惊讶的看向黎樱，后者有些好笑的点头：

　　“是啊。所以，你们在闹什么？”

　　白丹丹颓然的重新塌下身子：

　　“别提了，还不是他那点大男子主义。从认识那会儿就一直就惦记出国，被他妈安排的去考了公务员还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家里你也知道，爸妈身体都不算好，所以工作就回了老家。这些年一直异地恋他就总想着我去北京，后来工作干的烦了，干脆就想着逃出国他妈就管不着他了，所以就总想着说服我，就没为我考虑过。别提他，现在想着他我就烦！”

　　黎樱翻出手机捣鼓一阵给她展示：

　　“你都说他大男子主义了，能求到我这儿说明还是关心你的吖。你说的这些问题的确都是问题没错。不过两个人在一块也不可能都是风平浪静，谁还没个问题的。其实要我说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你们两个到底还想不想在一块。如果不想就干脆分开别耽误对方。如果还想着…”

　　她对白丹丹眨眨眼：“那就克服这些阻力达成共识呗。不过那也得你们先联系起来才行。别小孩子似的闹脾气，回头才后悔。”

　　白丹丹闻言一愣，犹豫了一下：

　　“那我给他说一声我到武汉了？”

　　黎樱笑着点头，拍拍她的肩膀：

　　“你先联系着，我去整理病案，顺便泡个面！”

　　“顺便给我泡一个吧，我要红烧牛肉的。路上没吃呢！”

　　看着黎樱从门口消失，白丹丹摸出手机调到曾翔的微信号上，只迟疑了一下，点了进去。

　　北京，某街道会议室。

　　“这次，咱们会议的目的是，强化疫情阶段防控工作，如何有效的组织防控…”

　　上面的领导正在滔滔不绝，下面的曾翔却已心不在焉。时不时，他总偷偷摸摸兜里的手机，估摸着时间觉得白丹丹应该到武汉那边了。

　　对于武汉忽然关注起来的他，如今每天早起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瞅瞅新增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几天天天早上一看，就给他一种好家伙的心惊肉跳。

　　这哪是抢险救灾那种救援，简直就是进龙潭虎穴啊。

　　“她可千万别有事。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小声嘟囔时的曾翔却没察觉上面领导的议题已经转换了方向。

　　“身为社区工作者，我们应该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更好的为社区人民服务，保障他们的安全。咱们支部的公务员这次下到社区里面去，宣传防疫配合社区工作，特别是党员和年轻人尽量要起到表率作用…”

　　随着会议结束后同事们的议论，曾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要我们下社区做防疫工作？不行！我还得出国呢！”

　　这时候，他的手机上，久候关于白丹丹的消息刚好发了过来。

　　“我已到武汉，安全勿忧。”

　　曾翔看了眼睛一亮，马上一个电话打过去，良久却无人接听，惹得他一时间又烦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