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地睡了大半天,半醒半眠间,夏冰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哭,而且是哭天跄地的哭。
夏冰艰难地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睡在仁智医院的同事在科室地板上简易铺就的地铺上。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医院里接收的确诊病例与日俱增,为了节省时间同时提升救治的效率,在安排给医生休息吃饭的科室里,一位年轻的护士想了这么个法子,简易地在地上铺了个垫子,以便在最困最累的时候就地和衣而眠,这个“衣”当然指的就是防护服了。
夏冰虽然答应了陈书记好好回去休息,但她并不是说回酒店舒舒服服地睡上个三天三夜,用她自己的话说,要休息到哪儿都是一样的。于是,她决定就近在科室的地铺上好好睡上一觉,醒来继续跟着其他同事一起轮班奋战。
陈书记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夏冰却极其坚持,为了让夏冰尽早休息,陈书记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决定,让她在离前线最近的地方也是风险最大的地方睡上一觉。
只是夏冰没想到,她竟会是在这哭泣声中醒来的。
她睡的这间科室里此时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夏冰缓了缓神,支撑着仍旧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寻思着声音从哪儿来。
定了定神才发现,这哭声就在隔壁。
夏冰起身,略显迟缓地推开门往隔壁科室而去。只见好几个同事此时都围在袁护士长的身边,个个神情凝重,好几个脸上挂着泪珠、眼睛都哭红了。
这个场面顿时让夏冰的感觉很不好。
在随时面临生离死别的前线,没有什么比悲恸更让人感到无助,更何况夏冰刚刚从这样的悲恸中走过来,袁护士长近乎气竭的哭泣让她大致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了,最疼我的那个人就这么走了。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袁护士长看着钱包里她和母亲的照片,声嘶力竭地哭着。
张医生在一旁边擦眼泪边安慰道:“小袁,你可要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多少为家里头其他的人想想……”
一句话,袁护士长哭得更加伤心了。
“走之前我妈还笑着说等我回去再给我过生日,可现在,她却走了,走了……”
围着的人里头隐隐约约有人被这话触动,跟着轻声呜咽起来。
袁护士长的母亲其实早在去年年底那会就已经确诊为肾衰竭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住进了离家不远的东方医院。
那些日子里,袁护士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因为医生告诉她,要想让她母亲彻底康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进行移植。
袁护士长当然知道母亲病情的严重性,也一直都想着好好陪在母亲身边,但突发的疫情却让她不得已星夜奔赴前线。
临走之前,袁护士长哭着跟母亲告别,说自己要迟些日子才能回来好好陪她,心里装着满满的内疚。
但她的母亲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着鼓励她早去早回,力争赶在生日前回来一块儿过生日。
却不想,这一走,竟成了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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