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眼看晨光慢起,那浩荡的声音,仿佛能穿透宫墙。
乐声起,乐落,百官朝贺。
曦玥站在正清殿前,想要想起他的样子,就连初时的样子都那样模糊,席容。
她到底只记住了这个名字。
照例登基之后,要追封。
若不是如今兵权在常州府提上来的太尉手中,只怕压不住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但未免后世人云亦云。
席容拿出了陛下与他交易的圣旨。
“宣!”
“仰成天恩,朕登基数十载,未料一朝错判,实乃丞相高志,制造证据,误判十六载前宁国公一案,今朕,平反昭雪,若后世,对——宇文将军继位有任何,疑问……那宣读圣旨得李德,很自然的就跳过了这段,后面显然也是李德编的。“朕未得民心,不顺天意,众皇子恐不能继承大统,既传位于宇文席容,昔年慕氏长孙,以慰宁国公在天之灵。”
曦玥站在不远处望着,如此说来,陛下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她却明白,就算陛下知道,也断然不会如此大度,如今席容兵权在民心亦有,就只要一个名正言顺。
就是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那些皇子们,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之藩,远离北都城。
这封地也是需要仔细考量的,不能离西凉近,不能离北疆近,更不能顺路。
丞相之子,还在北疆拿着三十万大军戍守,按照脚程,若丞相将他召回,想必不日又是一场血战,且席容看起来是必败无疑,因为皇城已经没有军队了,有的是守着要塞常州太守的十万大军。如若长驱直入的话,直接夺取帝位便是。
但曦玥不知的是,席容早已在丞相身边安插眼线,说是丞相不预谋反,暂且相安无事。很显然,时间长了,高辉必然也会知晓,只是有了北都城与北疆的联络方式,会将这场战争延迟。
席容并未封自已的父亲为皇帝,若是封了恐要备受争议,席容封自已的爷爷,为一等公爵镇国公。实际上只是改了一个称谓,提上了一等。
但,若要封为亲王恐让人误会。他大概想让世人知道,他就是国公之子,坐上这等位置,也是陛下让的。
何况这被灭满门还坐了皇帝的位子,前史里还果真只有这么一位。
他倒是也不在乎旁人说什么,
以前曦玥倒是没发现他还有这样的野心。
封自已的父亲为一等侯,其余人均有封赏,只是这样也实属荒凉,虽然建立祠堂,可他的亲人,确也只剩这五十六个灵位了。
绮瑶封为公主,其实曦玥不知,她姓陆,是曦玥的表妹。
只是再未听闻那位安郡主的事情,陈妃供奉为太妃,去了庵堂为当今天子祈福,为昔年陛下超度。
昔年皇后也被尊崇为太后,几日后,却又在福寿宫薨了。
个中缘由知晓的,也有几人。
如今的皇后,站在他身侧,携手睥睨天下,那红衣亮眼,牵着的手心更刺眼。
*
是夜。
福寿宫,为延尊重,陛下登基三日后,特地还去瞧了太后,可极巧的是,陛下去瞧了太后之后,她便薨了。
暗夜里,宫灯在风里摇晃,有些寂寥。
席容孤身走进福寿宫,宫内并未点烛,李德在他身旁提着灯笼,微弱的光,照着他往前走,隐约能瞧见一人孤独的坐在,上座,一身艳丽的红,恍若还未曾从前两日的喜庆里走出来。
黑暗中的人幽幽的开了口。
“陛下大肆清人,今日想到了本宫了?”
“你本也没有得罪我,但——曦玥的母亲间接也是你害死的吧。”
“看来陛下也不是很确定啊,慕容清!当年哀家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是他的孩子。”
年轻的皇帝懒得耽搁时间,冷冷的开口道。
“你们上代人的恩怨,朕已不想知道,如今朕是想留住你的颜面,你是——想自已选,还是要朕寻个由头?”
“哀家还有的选吗?”
“做过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已经十七年了。”他似叹息般的说。
由李德递上清酒白绫,皇后瞧着,淡淡的笑了。
“陛下不觉得,自已的报应也是会来的吗?”
“哼!”席容甩袖便走了。
宫道甬长身后的无尽黑暗笼进,他一身金色的袍子黑暗中没有月光,只有很远处而来的熹微烛火。
“李德!贵妃处理了吗?”
“她疯了,听说陛下驾崩,她第二日便也去了。”
又过了良久,这黑暗像是没有尽头,他停住脚步,问身旁的人。
“李德!你为何还要选择跟着我?”他语气淡淡看不清脸色听不出悲喜。
李德弯着腰恭敬道。
“先帝失德,只因微臣昔年为太医,喜欢过玥贵妃。他因为猜疑,便让臣成了太监,后日日放在身边,臣,为复仇,一步一步夺得他的信任。”
“想必你也恨昔年的宁国府的小公爷吧。”席容边走边道。
“臣不敢!”
此刻月光落了下来,瞧着他低着头,那眉宇间依稀有从前的秀气,如今添了几分沉稳老实,还掩了几分锋利。
“朕很欣赏你,可朕也容不下你。”
落话间有锋利的匕首,在黑夜中露出亮光。
“这样迫不及待?还是你也有野心,又或愧疚陛下的死?可是不应该啊!”席容说完便往前走去。
他又将刀藏了回去。
“陛下多虑了。”
席容停下背对着他淡淡道。
“我从来不会留下,在心底里对我动了杀意的人,朕给你银子,你出宫去吧,宫里的前尘往事,你都将他忘了吧。”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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