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玥并没回应陛下的自言自语。
去见席容的时候,他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里面干净整洁。
席容正趴着,光着背,还有交叉纵横的伤口,一看就是受过鞭刑。
“亏我还向陛下求情,你早早领罚作甚?”
此刻席容扬起头来,朝身后望去。
曦玥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席容坐起身来,匆忙拿着被子捂着身子。
只是还是叫曦玥瞧了去。
“为何?你的胸口会有一道这样的痕迹……”曦玥看着那一道红印,像是红笔留下的痕迹竖在胸口,而且还深深凹了下去。
“……那是胎记?”
席容耳根微红的点了头。
“嗯!我奶奶说,是在我娘肚子里就带出来的,许是没有养好。”
曦玥瞧着他低着头的样子,宛如害羞一般。
“快趴下吧!”
“啊?”
“你上次给我的金疮药!”
此刻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两人齐齐望去,见一个侍卫,手中拿着一瓶药,站在那一处,有些不知所措。
“退下吧!”曦玥一扬手大方的说。
那人如临大赦。
“是,是是!”
她将药往伤口上洒。
“只当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未曾想处境竟也这般艰难。”
席容咬牙忍着痛。
“你何时见我红了?还不是陛下的意思!”
“如今还抱怨上了?”
“你以后还是莫要去陛下面前替我说情了。他大抵只会更反感,觉得我要谋权篡位,届时我的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
“是吗?”曦玥满不在意的问。
“你没听说吗?昨日皇后代四殿下求娶宜郡主,陛下只说皇后歌舞排的好。”
“是吗……”曦玥想了想,确有这回事。
“可见你的这个父亲……”曦玥拉起纱布,示意他自已穿过去。
“并不喜欢人成双成对……”也怕人对他有威胁。
眼看纱布将他身后都缠住了。
“好了!金疮药给你放这里了。”
“哎!你这就走了?”他起身边扣扣子边说。
“本公主是顾念你昨日救了我,否则我才不要多管闲事!”
“是啊!我都告诉你了,不要多管闲事,还连累我……”
“你说什么?”她转身正在撸袖子。
席容恍惚想起来,教了她几日拳脚功夫。
“我那一日提醒你了,不要多管闲事……”
“难不成……刺杀是你安排的?”
席容一脸茫然。
“不是啊!”
“那为何陈妃和陈月会牵连其中?”
是了……
席容心下一惊,倒是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偏殿为何着火,为何偏偏又困住了她们二人。
“那你为何要进去啊?”他带着责怪问。
“你不是说了吗?我喜欢多管闲事!”
“好了!我谢谢你,你别置气了好不好?你能不能就让我省点心。才省了几日,你便又……”
“你这意思……我只会拖后腿了?”曦玥红着眼说,匆匆转了身。
席容心如一团乱麻。
“不是……不是是我怕连累你!”
曦玥绷不住的笑了。
“那你便要记着欠我一个人情,等着我连累你!”说完她便走了。
席容头疼了,上阵打仗,玩弄权谋,野外生存。什么他怕过,看似什么都能掌握。
但好像唯有她不一样。
此刻……一道黑影掠过窗户,走进了小屋。
席容变了变神色,冷漠且锋利。
“你去查,查宫里的陈月和陈妃,进宫之前,还与何人有过牵连。
顺便叫弟兄们,盯紧了西凉世子的一举一动。”
“是!
如今陛下已无棋可用了。
上书房内。
陛下边披折子边问。
“你说宇文席容这人如何啊?”
李德笑着说。
“边陲之地,万年一出的人才,能被陛下看上,也是他的福分。”
“朕是问你他为人如何?”
“呃……处理事情一丝不苟,护陛下忠心赤胆,且无人说这位宇文将军不好。”
“你不觉得……这就太完美了吗?”
“奴才倒是不这样觉得!前几日有一个宫女瞧见他与公主争执,未说几句话,就将公主气走了,言辞之间还是为了……什么郡主!”
陛下将笔一搁。
“这样看来,他倒是不懂儿女情长之人。”
“这……将军,可不只会打仗吗?于朝臣又无交集,总不至于那些御史台的人,非得鸡蛋里挑骨头吧。”
“说的倒也是,看起来,你倒是对他印像不错。”
“老奴哪里看的出来,都是陛下看的,他在陛下身边,陛下难道不清楚他的为人?”
“朕是清楚,可就是有点不放心……我越看他,就觉得越像一个人。
你说是不是朕真是无福之人?”
“陛下是真命天子,天明所归……”
陛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朕都明白,自朕即位以来,南方水患,北方旱灾,从未断过。哪里有什么天命所归,是朕无福罢了。”
“陛下若无福怎会位居九五,世间之大,何处不有苦难,均是神明之意,陛下切莫过于自责啊!”
“你不必安慰朕了,朕知道,朕在你们心里,大错特错,滥杀无辜。朕为了平衡权利,不惜忘记一切,违背所谓道义。早已迷失一切,忘却一切,何为君臣,何为道义,大抵是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从前,大抵……是明白自已时日无多了吧。”
“陛下!”李德突然跪地哭喊道。
“陛下风华正茂,不可轻出此言,吓老奴啊!”
“你这么些年来,不怨朕吗?”
“长安明白,一切都是误会。”他怔住了片刻,眼神里有过片刻清明,却始终低着头,也许早就抬不起来了。
“朕,不后悔,却也还不了你了。”
“常御史求见!”
皇帝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八成又是为了立储一事而来。
“就说刚服药,歇息了,朕不见。”说着还裹起了毯子,那样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丞相手底下的学生太多了,自已的儿子,手掌三十万大军,戍守北疆。
其野心,只是在皇帝这么些年的压制下,尚未显现。
只怕他若百年,无人能够压制,更改变不了这……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而远在边疆的西凉,必要坐收渔翁之利。
到那时,拓拔氏的江山,不还是得毁在他手中吗?
恨年少气盛,听信谗言,独一家坐大啊。
又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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