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好意思舔着脸带你

　　明明只有三米的距离，走起来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席主任……”助手犹豫着开了口，但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按规定来说，这个级别的实习生是不能进手术室的，除非有特殊申请，但是申请之前也是需要写报告受审批的，这是他们医院的制度。更何况乌蔓蔓还不是主任的实习生……这不是明摆着和唐梅抢人吗？

　　唐梅是整个科室里公认的小心眼，今天的事情明眼人也知道是唐梅给乌蔓蔓穿小鞋，席主任从来是不管这些事的，今天怎么这样反常？

　　“走吧。”席子阳声音放轻了些，转身往手术室走去。

　　乌蔓蔓深深吸了口气，僵硬着身子跟上了他的脚步。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

　　乌蔓蔓转头朝着四周打量一眼，面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从来没有进过手术室，在学校里的那些理论知识这时候都显得有些苍白，更何况还是处在一个四面敌意的环境中。

　　几个医生换好衣服就走了出门，没人理她。

　　乌蔓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向洗手池边站定，低头看向池内的水渍。

　　“先洗手。”席子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立刻抬头，视线微动。

　　此刻席子阳已经换上了浅绿色的手术服，身形颀长，凌厉的目光看得人头皮发麻，但对上她的时候显然已经*了不少。

　　他顿了顿，随后迈步向前，抓起乌蔓蔓的手放进洗手池中。

　　温热的触感瞬间袭来，乌蔓蔓一时间都忘了挣扎，任由席子阳摆布，偏头看向他的认真的侧脸，半晌才抿了唇。

　　“上大学的时候，我去你们班演示过。”席子阳将她的手抬起，擦干净，湿滑的触感从手间一直传到了心底，“你当时没在吗？”

　　乌蔓蔓抽出手，低头又用消毒液擦了一遍，“在。”

　　“那怎么忘了操作步骤？”他低声问，语气中似乎夹着一丝责备，目光直直从她头顶灌下来，仿佛可以直射到她的心底。

　　乌蔓蔓没有回答。

　　她怎么可能忘记？当时席子阳作为A大的师兄返校，所有女生都争破了头想要坐到前排，她被人推推搡搡，最后是在角落里听完了那节课。

　　那时候的席子阳仿佛会发光，和此刻一样。但他越是耀眼，对比之下的她就越是落魄得可怜。

　　“待会儿认真看手术，结束的时候别着急走，写一下手术记录和心得。”席子阳戴上手套，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味道夹杂着一丝消毒水味，侵入鼻息，在整个鼻腔中缓缓蔓延……温暖而令人贪恋。

　　“好，主任。”乌蔓蔓抬眼道。

　　席子阳眉头微微一挑，听见这句“主任”后便明白乌蔓蔓是有意要撇清关系了。

　　两人对视，各怀心思。

　　手术过程很快，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清创和缝合，很适合作为实习生参与的第一台手术，到了后半部分，席子阳甚至示意助手调换，让乌蔓蔓来递工具，以方便她看得更加清楚，时不时讲解相关知识要点，乌蔓蔓只能被迫承受来自整个手术室医生的目光。

　　灯一暗，乌蔓蔓便迅速带着笔记本上前道：“主任，心得报告我明天交给你，主任辛苦了。”

　　她转身，不顾身后几个医生的目光，大步迈出了手术室，到了急诊办公室才松了口气。

　　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乌蔓蔓低头，目光突然落在了手上。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都太紧张也太意外，她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记起了席子阳抓住她指尖片段——水声漫漫，他的指尖和她的手掌交错，那样的轻柔仿佛只是迷幻的错觉……

　　“啪！”一个文件夹横空甩了过来，落在了乌蔓蔓的桌前。

　　“乌蔓蔓！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有能耐的实习生！”尖锐的嗓音在整个办公室里响着，几个医生面面相觑，纷纷加快了收拾东西的动作，撤离现场。

　　乌蔓蔓皱眉，果然看见了唐梅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师。”乌蔓蔓起身，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句。

　　她并不害怕这样的场合，甚至早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从前是，现在也是。

　　医院谣言的传播速度她已经见识过了，刚才席子阳带着她进手术室的事情，恐怕也早已经由某个小护士八卦的嘴，带向了每一栋楼的每一个科室。

　　唐梅不可能不知道。

　　“别叫我老师！我不是你老师！”唐梅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指着桌面道，“这是你的实习文件，你自己好好拿着吧。有这么硬的后台怎么不早点说说呢？我要是早知道了，也不好意思舔着脸带你！”

　　乌蔓蔓低头，“老师，我不明白你说的‘后台’是什么。”

　　她的话很平静，语声不卑不亢。

　　唐梅眯眼。

　　她手术被席子阳抢了，自然是不敢去找席子阳的，之所以找乌蔓蔓撒气，也是确认过乌蔓蔓和席子阳之间没有其他的交集。本以为乌蔓蔓为了留下来，至少要哭着求一求，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反问？

　　“乌蔓蔓！”唐梅瞪眼上前，气都喘不匀了，“你别以为席主任顺手帮我做了手术就能代表什么！我告诉你，你还嫩了点！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滚蛋！”

　　“今天急诊送病人过来的时候，我打电话通知了你。”乌蔓蔓抬头，眼神发冷，“三个电话，你一个没接。”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医生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这乌蔓蔓胆子还挺大啊？这种时候居然敢顶嘴？！

　　“你说什么？”唐梅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乌蔓蔓没有退缩， 直视唐梅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到现在我都没看见你的回电，叫去通知你的护士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老师您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耽误这边的急诊，或许就是因为我没有后台？今天如果不是席主任的帮助，没有后台的我会是什么下场呢？那个双腿受伤的车祸患者又会是什么下场呢？唐老师？”

　　最后三个字，她加重了语调。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了，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看热闹的人纷纷震惊地张大了嘴——按照唐梅的脾气，这实习生死定了，今天注定有一场好戏。

　　“乌蔓蔓，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唐梅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拿起，冲着乌蔓蔓甩了过去。

　　啪！

　　乌蔓蔓偏头躲过，但文件的边缘还是顺着她的脸颊划了一下，瞬间留下一条血痕。

　　唐梅还嫌不够，上前便抓着她的肩头狠狠扬手。

　　“你这样脸在我这里可不是通行证！在景仁医院，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乌蔓蔓闭上眼，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咽回去，只是手指还在不由自主地因为愤怒而颤抖。

　　半晌，把掌声没有落下，她抬了眼，微微一愣。

　　“唐医生，冒昧问一句，景仁医院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席子阳皱眉，扔开唐梅的手腕，转头将乌蔓蔓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乌蔓蔓踉跄一步，眼前只有那个宽厚的背影，属于他的香味在这个距离里幽幽传来，几乎盖过空气中的消毒水味。

　　她脸色一白，瞬间察觉到周围沸腾起来的情绪，来看热闹的护士也多了几个，每一个都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面露凶光。